他不由得一愣:
“月姑娘,这是何意?”
宫儿月却在一旁言道:
“我看先生这睡意全无的,我索性就自作主张,给先生倒来些清酒来,好让先生助眠呐!”
李然闻言,不由是嗤笑一声:
“呵呵,我李子明又不是酒鬼,何来的以酒助眠之理?”
他话虽是如此说,却还是将这一盏酒一饮而尽,然后吃得几口点心。
不过,要说这清酒,倒也真是有些助眠的功效。
李然只一盏清酒下肚,便感觉到有些微醺,顿是困意袭来。
宫儿月看他的眼神有点迷离,不禁说道:
“先生,我看您还是回房歇息吧!”
李然见时辰也确是不早了,便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却竟是一个踉跄,将案几上的油灯碰倒了。
书房顿是黑了下来。
“先生!”
宫儿月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扶起李然。
好在外面挂着一轮满月,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李然在短暂的适应之后,这才隐约是看清了前来搀扶着自己的宫儿月。
那眉目却又让李然有些恍惚,不由的喃喃道:
“夫人?……你……你回来啦?……”
宫儿月眉头一簇,却不敢再扶他:
“先生!……你不至于吧?只这一盏酒竟也能给喝醉了?”
谁知,李然竟是一个反手,将宫儿月揽在了身前,并紧紧的抱住,又是潸然落泪起来。
李然如此反应,倒是出乎宫儿月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乐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道为夫有多想念你么……”
宫儿月听到李然喊她“乐儿”,一时间竟也有些生气,一把将李然推开。
李然站立不稳,坐在案几上,竟是直接躺倒下去,一旁的点心也是散落了一地。
宫儿月走到门口,站住了脚步,暗叹了一声,然后又扭过头去,见李然竟是就此昏睡过去,没了动静。
宫儿月摇了摇头,也是怕他就这样露着一宿第二天是要受了风邪,便是又立刻回转过身,搀着他回了卧房。
替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看着昏睡的李然,泪痕却还依旧挂在他的脸颊上。
宫儿月伸手将其泪痕拭去,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宫儿月刚刚离开,李然便睁开眼睛,他虽然不胜酒力,但是倒也不至于醉成如此模样,他看着塌上的帷幕,不由心道:
“该死!方才竟是如此失态!……不行,绝不能再让她留在身边了。如此下去,只怕是要出事!”
李然被宫儿月这么一推,其实也立刻就清醒了一半。为了避免尴尬,他这才装着昏睡了过去。
而现在的他,也是内疚万分。
显然,方才自己的那一番举动,不仅仅是对宫儿月的不尊重,其实又何尝不是对祭乐的不忠?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再继续发展下去。
于是,他也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宫儿月给送走。
……
次日清晨,李然起床洗漱之后,便是叫来了宫儿月。
正要开口,却听到宫儿月是率先开口说道:
“先生,我想去拜祭一下夫人!”
李然闻言,到嘴边的话却又突然哑火,且不由一愣:
“为何?月姑娘怎么突然想起去祭拜我家亡妻了?”
宫儿月低着头。
“上次夫人入葬之时,我出言不逊,事后想来,确是我的不对。我……我该去给夫人她道歉一声才是。”
李然思索了一阵,想来也是情有可原,不由是点了点头,也不出言加以阻拦。
想着,可等到祭扫回来之后,再让宫儿月离开不迟。
于是,宫儿月只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和李然一起前往了距离杏林不远处的祭乐衣冠冢。
途中,宫儿月为避免一路的尴尬,也是询问起有关祭乐的轶事来。
而李然也确是有意倾诉,不知不觉间,便将自己和祭乐的点点滴滴都给说了出来。
情切之时,眼神里不由还洋溢着些许的欣喜之色来。
待到了祭乐的冢墓,宫儿月也是一改往日的嬉笑之色,极为庄严肃穆的在那对着墓碑行礼。
而李然,则理所当然的,见得祭乐的衣冠冢,亦是失落到了极点。
宫儿月回过头来,见得李然如此情形,竟又是在那开口祈祷道:
“乐姐姐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先生能够早日振作起来……”
而李然对于宫儿月的这个说法,也是唯有一阵酸涩的苦笑。
宫儿月起了身,又退后了几步,双手张开,迎来微风拂面。
“先生!这世间其实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我这些时日来,一直听得旁人说起先生的往事,我知道先生是怀有大志之人。胸怀天下之人便该犹如奔流之大海一般,又岂能徒留于原地而徘徊不前呢?”
李然看着宫儿月衣衫飘飘,长发流荡。
他不禁是想起了当初在楚国之时,祭乐也曾经是与他说过与这同样的一番话来。
而如今,眼前的宫儿月,就真的如同祭乐复生一般。
他心中的悸动,也再一次被撩拨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二章 阳虎献俘
宫儿月又回过头,面对祭乐的冢墓。
“夫人,先生现在四门不出,我想这应该是也是您所不愿意看到的吧?!”
李然看着她的倩影,再看了看那墓碑,心中的悲伤之情,不由得应运而生。对于宫儿月的话,也只当是充耳未闻。
李然喃喃道:
“当年,为夫若是及时赶回郑邑,而不是去救那楚灵王,结局便决然不会是如此!”
宫儿月听闻,却是不以为然:
“你即便是在夫人身边,又能做什么?说不定只会是枉然送了性命罢了!先生应该要重振起来,为夫人她报仇才是大丈夫!虽然,我不知道四国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想来终究是怨有头,债有主的吧?”
其实,宫儿月说话直爽,虽不中听,但确实也很有几分道理。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初他离开郑国一晃便是数年,即便他提前赶回了郑国,说不定也是于事无补。
毕竟,就连当时的子产大夫都没能处置得了的事情,他又能有何作为?
说到底,当初要不是靠着观从所使出的阴谋诡计,他李然什么时候能够再入郑邑也是极为难说的。
李然抿了抿嘴,依旧是有些想不开,只听得他是怆然言道:
“哎……但是……她若是不遇到我,郑国祭氏或许也就能够远离了许多的纷争……而她也许现在还能快快乐乐的在某一处生活着……”
“先生这话说得好生无礼!难道先生就从不考虑夫人的感受?”
未等李然把话说完,只听宫儿月呛了这么一句,并是继续说道:
“我也曾听褚荡说了,夫人她临走之时,曾明确说她并不后悔得遇先生,先生又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先生是认为,夫人将自己托付于先生,这都是夫人自己的错吗?”
“若不是夫人的错,那先生这话说得,岂不就是在伶人自哀,自寻烦恼?”
李然被宫儿月说得是一时哑口。
只因他对祭乐用情极深,说她是自己穿越以来唯一的牵绊,都不为过。
所以,他始终觉得自己才是祭乐这一辈子中,最为不稳定的因素。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自责和内疚也是极深的。
但如今被宫儿月这么一说,反倒好似是被点醒了一二。
李然上前轻抚祭乐的墓碑。
“乐儿,你放心,我定然将光儿抚养成人……”
李然静静的在那又缅怀了一阵祭乐,而宫儿月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显得很是乖巧。
随后两人也就此回去了,一路上,两人也是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就当他二人在进入府邸的那一刻,只见孔丘竟是极为焦虑的在院内等候着。
“哦?仲尼兄?今日何故至此?看你行色匆匆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孔丘一见得李然,便赶紧是上前拱手作揖道:
“先生终于是回来了!确是有要紧的大事啊!”
“晋国大夫籍秦,今日特代范鞅前来鲁国造访,说是要求阳虎亲自到晋国献俘!”
李然一听,不由一惊:
“什么?要鲁国献俘?这是何道理?晋、鲁、郑三国乃为姬姓宗亲之邦,尤其是郑人,即为宗室之亲,不互释俘虏也就罢了,如何能有鲁国向晋国献郑俘一说?!”
“若如此做,岂不是要陷鲁国于不义?”
孔丘闻言,亦是极为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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