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乐和李然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祭乐看到路边的薇叶,淡然一笑,过去采摘了一把,递给李然。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夫君,我们就此别过吧……乐儿相信上天不会如此残忍,让我们就此生死别离的!”
李然接过薇叶,心情也是激动。
“乐儿,可时常托人传些音信回来。好生养病,为夫和光儿都等你回来……”
祭乐点了点头,上了马车,李然又嘱咐医和几句,随后车队离去,李然抱起丽光,看着祭乐的马车渐行渐远。
众人皆已返还,却唯有李然和丽光依旧是不舍得离去。
而祭乐也是撩起车帘朝外面看,跟李然和丽光挥手。
丽光的大眼睛满满的都是泪水,风干的泪痕都隐约泛着闪光。
李然,他更是悲从中来,眼泪不由得如雨而下。不过,他为了不让女儿发现,只得是暗中掩面擦拭。
而女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年幼,但向来聪慧,之前又有和父母长久分离的时刻,对于这种也是很清楚明白的。
丽光的小手擦拭着李然的眼泪,反倒是笑了起来。
“父亲,母亲身子不好,等到治好了病,我们就又能在一起啦!”
李然看着天真烂漫的丽光,心中柔情顿生。
“光儿,你说的对!我们会很快就再次团聚的。”
祭乐就此启程,他们就这样痴痴的望着,一直到马车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
李然带着丽光回到城内。
刚刚回到府邸,范蠡便是拿着一封书简前来寻他:
“先生,卫国那边有人送来书信!”
李然接过书简,看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卫国的贤大夫公叔发的来信。
原来,卫侯元在公叔发的劝说下,并没有对阳虎的所作所为问罪,此事也就此是不了了之。
而公叔发之所以这么做,除了不希望卫国和鲁国兵戎相见外,也是为了报答李然当年的援粮之恩。
毕竟,要说起李然和阳虎之间的关系,虽然是从未对外公开过,但外人还是能猜得出来一二来的。
李然的“主张公室”之名,作为当今旗帜最为鲜明的“公室派”,他的那些理念,与阳虎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不谋而合。
阳虎,又已是被外界给标榜成了“主张公室”的急先锋。所以,要说阳虎没受李然的影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公叔发先是在信中表达了对李然的感激,随后是陈述了他对于阳虎的一些判断,并希望李然还是要好自为之,尽可能不要和阳虎牵连过深,以致到时惹火上身。
李然看完了书信,长叹一口气,让范蠡带着丽光先先去玩耍。而他则是找到了孔丘,孔丘则是刚刚送得一人离去。
那人刚走不久,还留下一个背影,孔丘看到李然过来,便坦然道:
“此人乃是阳虎的人。阳虎这次回来,看来是有意要请丘出仕了。”
李然看了一眼那人远去的背影。
“那……仲尼兄……是答应了?”
孔丘摇头道:
“还没有,不过……丘早年便想为国效命,彼时只因季氏当权,丘也苦于没有门路。如今阳虎既有意招揽,且阳虎此人主张公室,丘欲从之。”
李然听罢,却是不由一阵苦笑。
“仲尼兄若如此做,只怕到时候反而要把我给拖下了水咯!……如此一来,阳虎岂不是马上就会派人找我来了?”
孔丘不由一愣,颇感歉意的拱手道:
“恩公,是丘考虑不周,还望恩公见谅。”
李然摆手道:
“倒也不必。其实……阳虎无论如何,他都会来找我李然的。只不过,他此番出兵郑国,与郑卫两国是皆结下了怨仇。阳虎他不听良言,虽得小胜,却不知大败将至!似他这般得罪邻国,鲁国前景可谓堪忧啊!”
随后,李然又正色继续言道:
“如今季氏虽是大衰,但阳虎却是愈发骄横。且阳虎此人,为达目的可谓不择手段,只怕日后也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断给自己树立威望。长此以往,以后或许又将是鲁国一难!”
“正所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阳虎如此作为,仲尼兄若欲出仕,可还得思之慎之呐!”
孔丘一边听着李然如此说,一边是点头说道:
“先生所言确是在理……多亏得有先生指点,丘本来以为他能够主张公室,于我鲁国乃是好事,却是不识这其中的隐忧。”
孔丘一边听着,一边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恩公所言在理,丘闻之犹如醍醐灌顶!恩公且放宽心,此事丘到时能拖便拖,尽量不与他碰面便是,且静观其变!”
第五百六十八章 阳虎求贤而不得
孔丘在得到李然的提醒后,不由是幡然醒悟。
于是,他对于应邀阳虎出仕一事,也开始尽可能的去拖延。
越是这种时候,便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虽说,在鲁国出仕也一直是孔丘所希望的,毕竟这一时代,你想要有所作为,除了出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知晓历史的,他可太懂得官场中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了。
所以,他为了能够明哲保身,在这段时日里,本人也是时常外出,所为的就是不想和阳虎碰上面。
这天,孔丘好不容易是在杏林开课,正当他在替弟子们讲解着《诗》。
就在这时,端木赐前来求见,表示季氏家宰阳虎得闻孔丘在此,特意前来求见。
孔丘也突然是想起了李然的话,当即站起身来,并对端木赐说:
“赐,你去回话,便说为师今日碰巧刚刚出了门。”
端木赐虽是觉得奇怪,但还是按照孔丘的话去回复了阳虎。
而孔丘,则是起身从后门径直离开了杏林。
阳虎这边,则是带了几头乳猪作礼,前来拜见孔丘。却被端木赐告之孔丘不在,又问是去了何方,端木赐却也只摇了摇头,表示不得而知。
阳虎无奈,只得是留下乳猪,转而去见李然。
此时,李然正在和女儿丽光识文断字,祭乐现在已经被医和带走,他思念之余,也是多了几番期盼和希望,这段时日无他,只陪伴在丽光身边。
李然知道自己亏欠女儿实在太多,之前陪伴她的太少了,如今丽光已经六岁,而他自己陪伴在女儿身边的时日,竟只有寥寥数月。
祭乐如今既已不在丽光身边,那么他现在自是更多得几分责任来。
阳虎见到李然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教丽光写字,不由得笑了起来。
“啊!子明先生,当真是好兴致啊。”
杏林环境优雅,确实适合教养,也适合在此间休养,而这也正是当初李然为何会选择暂住于此的原因。
李然见阳虎到来,也知他此番是为何而来,当即站起身来,朝不远处的范蠡招了招手。
范蠡走了过来,带着丽光离开,丽光不认识阳虎,但是阳虎的个头和相貌,和孔丘倒是有几分相似,所以竟还与他嫣然一笑,这才退了下去。
等到范蠡和丽光走远之后,李然这才说道:
“大人事务繁忙,却还有时间到得这边来闲聊吗?”
李然上来便是一句暗讽,也是表达了对于阳虎不听他言,执意要攻打郑国的不满。
阳虎对此,自然也是听得出来的,他是极不自然的笑了一声:
“呵呵,子明先生如此说,可是折煞阳某了。阳某即便是再忙,也合该是多来拜见先生才是。昔日若非是得遇先生教诲,又岂能有阳虎的今日?”
李然闻言,却是不由冷笑一声:
“呵呵,然不敢居功,惟愿日后大人若真闯下祸事来,莫要言及我李然便是了。大人如今的所作所为,跟李某可没有半分的关系。毕竟,纵是给李某十个胆子,李某也是可不敢贸然带领鲁国是结怨于四邻!更不敢挟国君以令群臣,并以此来耀武扬威!”
阳虎闻言,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显然,李然依旧还是那个李然,他虽然不参与鲁国政事,但依旧是对他,不对,依旧是对整个天下之事,都可谓是了如指掌的。
“子明先生教训的是,虎此番确实有些着急了,不过事情既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李然知道,阳虎其实并无悔过之心,按照他的性格,肯定还会继续在那兴风作浪,直至达成自己的目的,亦或是自取灭亡。
而他现在所说的这些软话,无非就是想让他李然为自己站台,甚至是为他出谋划策。
李然叹息一声:
“大人,如今大人以陪臣的身份而号令鲁国,整个鲁国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不过……希望大人做事还需得克己复礼,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恕然直言,大人如今所做的这些事都未免太过短视,对大人之未来亦是有害无益的!”
阳虎对李然的话却是不以为然,他始终认为自己只要能得到晋国方面的支持,那么一切便都不必在意。
所以,他虽是对李然所言感到不悦,但是在李然的面前,他还是尽可能的将姿态给放低下来。
“子明先生所言甚是,所以,日后还需得先生能出山襄助在下才是……”
李然闻言,却是直接摇了摇头:
“请恕李某,并无此意。”
阳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子明先生,当年在郓邑之时,先生可并不是如此说的吧?”
李然淡然道:
“只叹今时不同往日,拙荆病重,生死未卜,且女儿也患有心疾,亦需要陪伴。李然身为人父,自不能让女儿再受苦难。”
“还望阳大人能体谅李然这一番身为人父的心情。”
阳虎听罢,不由是叹了口气:
“先生的心情,虎自当是理解的,但是令夫人如今已前往秦国求医,而令爱如今也是在您身边。先生出仕与否,都不会妨碍先生常伴令爱左右,所以,先生此言恐怕与情理不合啊?”
李然却又是一阵摇头,并是斩钉截铁言道:
“然目前乃是以周王室太史身份观礼暂居于鲁国,若是在鲁国再任职务,恐也是大为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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