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晏婴也依然是可以让田穰苴再发挥一些余热。
孔丘闻言,立刻是匍匐在地:
“平仲大夫,此行无论是否能成,丘都将感念平仲大夫之情谊,平仲大夫对我鲁国之恩,丘没齿难忘!”
晏婴想要搀扶起孔丘,却因为年纪大了,一下子又坐在了蒲垫上。孔丘连忙去扶,两人手握着手,相视着又苦笑了一声。
“仲尼啊,真是时光如梭啊,转眼之间,老夫竟也已入耄耋之年,总觉是命不久矣……”
孔丘连忙说道:
“平仲大夫切莫如此说,平仲大夫身体健朗,历任三朝,注定乃是高寿之人!”
“呵呵,只是谁人又能无死?不论圣王,亦或王臣黎首,谁人能免呢?老夫自也是不例外,能得以苟活至今,已是赚得许多了!”
孔丘闻言,不禁是热泪盈眶:
“大夫可一定要保重身体,齐国离不开大夫,这天下更是离不开大夫你啊。”
晏婴他一生为人正直,而又懂得如何机智应变。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一场场的齐国政治风波中始终屹立不倒。
不仅如此,晏婴还与同一时代的羊舌肸,子产一样。面对天下苍生之时,也一直是保有一丝悯民之心的。
就好比当年齐侯杵臼生了疥疮,接着又患了疟疾,一年都没好。晏子便借此机会劝谏齐侯杵臼,让官吏放宽政令,撤除关卡,废除禁令,减轻赋税,免去了庶民们的债务;
前不久,因为天空出现彗星,齐侯杵臼担忧,而晏婴也是趁机进谏让齐侯杵臼减轻税负徭役。
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齐国四族之乱,栾高二族战败外逃,晏婴也是据理力争,让田氏和鲍氏将栾高二族的家产交给齐侯,最终也大都能得偿所愿。
可以说,晏婴五十多年的宦海沉浮,所为的便是为君为民。而他与已经过世了的羊舌肸和子产,就是这一时代最为闪耀而夺目的星辉。
“仲尼,老夫做得这些事情,于天下而言,实是微不足道,又何足挂齿?”
“救民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平仲大夫真君子也!”
孔丘对晏婴不由是赞叹有加。
随后两人携手走出,晏婴将其送至大门处,最后又依依惜别。
孔丘三步一回头,看到晏婴苍老的身形,也是不由痛心。
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子路看到孔丘如此情形,亦甚是奇怪。
“尊师,平仲大夫方才于殿堂之上这般言说,难道尊师不怪平仲大夫吗?”
“此等智仁之士,如何能怪……”
孔丘简略的回答了这么一句,而子路却是挠了挠头:
“晏大夫如此高龄,声誉甚广,不知他为官究竟如何?”
孔丘沉默一阵,随后答曰:
“灵公污,晏大夫事之以整齐;庄公壮,晏大夫事之以宣武;当今君上奢,晏大夫事之以恭俭,君子也!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大夫,细人也。”
第五百二十三章 会师郓邑
孔丘对晏婴的评价甚高,这主要是因为孔丘就如同晏婴,子产,羊舌肸一样,都是有着“张公室”的信念。
而孔丘,亦可谓是这一时代中,能够有机会再次扛起“张公室”大旗的人物之一。
而晏婴在对齐侯杵臼所说的那些个有关于“儒者不堪用”的言论,虽说是为了保护孔丘,但同时也多少是有些点醒孔丘之意。
不过,正如晏婴所说的儒者的那些个缺点,其实从后世看来,也确是算得直中要害。
郓邑被围一事,刻不容缓,孔丘在辞别了晏婴后,便立马是去找到了田穰苴。
他自从被卸去司马一职,便在临淄城郊住着,虽已是六十岁高龄,但看上去依旧是老当益壮,直令人觉得是一身力气无处得使。
只可惜他为人太过耿直,故而在齐国朝堂上又处处是受人排挤,因此整日里都是闷闷不乐的。
孔丘登门拜访,却并未是直接禀明来意。只听得田穰苴是长长叹了口气:
“哎……仲尼此来之意,穰苴又岂能不知?只可惜我如今年事已高,如今若要前往郓邑,恐怕……也是有些难处。”
孔丘拱手道:
“平仲大夫曾言将军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如今鲁侯在郓邑危在旦夕,唯有盼得将军能够前往搭救!”
谁知,田穰苴闻言又是作得一声苦笑:
“某虽是有些私兵,但若是将其调度到郓邑,恐怕亦是多有不便!起码……是出师无名啊!”
“呵呵,想必司马大人其实已是有了计较?”
田穰苴对此倒也没有隐瞒:
“其实,若是要找个理由,倒也不难,某与子石大夫交好,他本就驻扎在郓邑,如今郓邑有难,寡君虽有放弃之意,但也并未下得明文。穰苴倒是可以以看望老友为名,前往郓邑。只是,此事尚还需的寡君应允方可,否则只怕会无端端的又惹来事端。”
田穰苴的担忧其实也不无道理。毕竟,他在朝堂所受到的种种排挤,这本身就可谓是事实。
所以,如果他果真是带着私兵冒然行动。到时候真被人逮着不放,那他也是百口莫辩。
孔丘不由是点了点头,显然他也知道齐国国内如今亦是波诡云谲的。于是,他这才拿出的晏婴的信札来:
“其实,平仲大夫对此早有所虑……”
田穰苴看了看孔丘,接过信札后并展开一看,原来是晏婴表示他可以带着私兵和孔丘前往郓邑,至于齐侯那边,他可以代为言说。
晏婴毕竟在齐国德高望重,田乞即便是再权倾朝野,却也从来没有动过他一分一毫。
“好吧……既是平仲大夫所言,那穰苴这便点齐兵马,随先生一同前往郓邑!”
田穰苴的私兵虽只两千,但大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可谓各个骁勇善战。
而且田穰苴的采邑之内又大都尚武,只是自从田穰苴赋闲致仕之后,这些人便无了用武之地,这可是憋坏了这些人。
如今听闻这又来了战事,他们自是极为兴奋,认为这又是他们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得闻田大人即将带兵出征后,这些国人亦是纷纷投军,待他们开拔之时,人数竟是有了四千之众。
……
孔丘和田穰苴奔赴郓城而来,并是极为顺利的进入城内,并与李然所带来的韩氏大军会师于郓邑。
要说阳虎为何不拦阻于他们呢?
其实,也主要是因为随着郓邑援军的到来,此刻郓邑内外的攻防之势也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更何况,田穰苴威名在外,阳虎也是极为忌惮。当阳虎得知田穰苴竟是带兵来援郓邑,不由是心底一阵犯怵。
因担心会被田穰苴和郓邑城内的兵将所前后夹击,于是他索性便撤去一隅,将田穰苴是给放入城内。
他的想法也很是简单,与其放任他们在外,对自己形成腹背夹击之势,倒不如将他们都放入城中,让他们成为瓮中之鳖。
待田穰苴和孔丘入城,和韩不信所带的六千人马汇合一处,再加上原本守将,此刻已达到一万八千人,和阳虎的两万人马达到了均衡之势。
况且还有孙武和田穰苴这样的名将加持,郓邑守军一时士气大盛。
这时候,李然又让孔丘是安排了鸮翼的葬礼。众人纷纷前来祭奠。李然受此打击,情绪低落,祭乐伴其左右,两手是握在一处。
李然想起和鸮翼一起出奔王畿,那时候自己刚穿越过来,如果不是鸮翼,自己只怕是早已经饿死在半路上,更别提可以到达鲁国,认识祭乐了。
如此一想,李然握住祭乐的手,更加的紧了,孙武也是暗中抹眼泪。他和鸮翼也认识甚久,大家跟着李然一起出生入死,可谓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褚荡也没有出来,他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着闷气,同时也在自责,觉得是自己无能,救不得了鸮翼。
韩不信则亦是极为敬佩鸮翼的所作所为。这一路之下,都是尽心护其尸身不腐。
而孔丘则又是当场颂得一篇悼文,其辞藻之恳切,令人无不侧目掩泣。
鸮翼身为一个仆人,死后竟是受得如此哀容,若其在天有灵,想必亦会极为欣慰。
……
待到丧事一了,众人便是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他们眼下第一要务,自然是要解除郓邑之围,然后以兵谏之举,奉鲁侯归国。
只听田穰苴此时是率先开口道:
“在入城之时,我便已察觉到阳虎乃是有意放我等进来,其用意无非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呵呵,但绝非是我田穰苴夸下海口,阳虎此举可谓多犯兵家之大忌!如今到底谁才是这瓮中之鳖,犹未可知啊!我们正可以利用此疏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公孙青问道:
“哦?田兄是作何想法?”
田穰苴正欲开口,但见在座各位目光皆聚于己身,却是不由得有些歉意来。
田穰苴身为将帅久矣,所以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在那运筹帷幄,发号施令。
但如今他毕竟是为客将,按理确是不该喧宾夺主的。
所以,他这话到嘴边,却随即是又咽了下去,只摆手言道:
“呵呵,穰苴乃是新客,诸位既亦是久经此事,便还是且听得诸位高见吧!”
田穰苴对于打仗,当然是颇有心得的。而这一路之上,他便已经筹谋好了该如何打好这一仗。
而且,在他率队入城之时,也在一直观察着这阳虎所率领的季氏大军动向。
不过眼下,他毕竟是初来乍到,所以此刻也还想再听听别人的意见。
毕竟,孙武也早已是名满天下的将帅,而韩不信作为韩宣子的后辈,无论是其身份,亦或是自身的战功也都是极为显赫。
更何况,在座的还有一个被世人誉为“多智而近妖”的李然。
此时,只听孙武是正声说道:
“之前由于我方兵力不足,不能主动出击。阳虎又围而不合,以车轮战的方式频繁骚扰郓邑,且是虚中有实,让人不堪其扰。”
“但正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我援兵既到,不妨是转守为攻!他阳虎不明我方底细,却以区区微弱之优势还将此地给围而不合,确是可谓兵家之大忌!”
“依武之见,那就派出一队以战车开道,直取敌方大营!便如一把尖刀,直插敌方腹地。阳虎分兵在外,届时定是首尾难以相顾。只需得端其大营,阳虎则必败无疑!”
田穰苴闻言,不禁是抚掌笑道:
“长卿所言甚是,穰苴和长卿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这时,只听韩不信是主动请缨:
“末将愿往!愿率所部兵马,直取其腹地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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