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听了这人的人生轨迹,心中不由得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也没有说出,只是在心中疑窦。
“孟僖子和鲁侯?你是如何结识他们的?”
原来,当年三桓鼎力,鲁侯稠还尚能掌控局势之时,曾去访到过楚国。季孙意如便让孟僖子作陪。途径梁地,郑伯郊劳。
本来孟僖子应该辅佐鲁侯稠完成礼仪的,但是孟僖子早年乃是标准的纨绔,对周礼的那一套更是一窍不通,这不禁是让鲁国丢了颜面。
而后,孟僖子知道这是季孙意如是故意如此安排,欲利用自己的不知礼让鲁侯丢脸。
得知此消息的孟僖子,对此是深以为耻。并发狠心要努力学习周礼,只要可以教他周礼的人,无论贫贱,都会被他尊为上宾。
而丘在乡校辩得头筹后,孟僖子便特意接见了他。一番交谈,知他对于周礼确是颇有见地,于是便留他当了自己的门客。
随后,孟僖子不仅自己拜其为师,更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孟孙说和孟孙何忌都做了他的弟子。
丘对季孙意如的虐民看不顺眼,孟僖子也怨恨季孙意如让他出丑,于是,两人时常秉烛夜谈,交情甚笃。
其后,孟僖子便是找了一个机会,将丘是引荐给了鲁侯稠。
鲁侯稠和丘又是一番促膝长谈,也觉得此人确实不同凡响,隐隐似有“子明风骨”,对他不由更是青睐有加,一旦得空,便会让他入宫交谈。
甚至这不久后,丘妻诞下一子,鲁侯稠得知之后,为了道贺,特意命人是送了一条鲤鱼给他,此为以鲤为祥瑞之意,丘自是欢喜,于是给儿子取了个“鲤”的名字。
这个丘,因为得了李然的点拨,从“贱民”开始发迹,直至成为孟氏乃至鲁侯的座上宾。这一番华丽的翻身,真可谓是神乎其技。
而这,也正是丘之所以对李然感恩戴德的原因。
李然听到这里,心中的猜测则是变成了笃定无疑,脱口而出道:
“莫不是,你便是孔丘孔仲尼?”
丘稍稍一怔,坦然道:
“恩公明断,正是在下!”
原来,眼前这高大的人竟是孔子!是后世称之为“至圣”的孔子。
孔子乃是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一开始他自称丘,李然还没能反应过来,后来听了他的经历,便是愈发的怀疑。
此刻,在听到他的儿子名唤“鲤”时,不由是恍然大悟,这才脱口而出。
孔丘也不知李然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哪里知道自己后世会有如此大的名头?
李然在一阵短促的惊讶过后,也立刻是平复了心情。
既然他的父亲都可以是老子,那现在再遇到孔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你如今本应该在鲁国,却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当初李然机缘巧合下,指点了一番孔丘,对孔丘可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但是,仅仅因为这个,孔丘便专门来此寻他,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孔丘轻轻撩起车帘,朝外面望去,褚荡强壮的背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有些迟疑,李然察觉到孔丘的疑虑。
“仲尼,有何话便只管说来,此人乃是随李某出生入死的,不必见疑。”
孔丘讪讪一笑:
“非丘谨慎,实在是此事过于隐秘,若是让旁人得知,只怕鲁侯性命不保!”
李然一直在寻找鲁侯稠的行踪,闻得此言,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激动:
“哦?仲尼知道鲁侯的下落?”
孔丘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其肯定。
“丘正是得了鲁侯的授意,特来周室寻先生的。鲁侯如今形势危急,还望先生能够前往搭救……”
“然曾派人多次遍访鲁侯,但皆不得其踪迹。仲尼既是授命于鲁侯,应该知道他的现状吧?前段时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会反被季氏驱离了国都?”
关于鲁侯稠被季氏赶出国都之事,世间早就流传开来,有说鲁侯不是的,也有说季氏为非作歹的,但具体的细节,自然是不如当事人更为清楚的。
孔丘长叹一口气,又是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鲁侯稠继位以来,鲁国季氏,孟氏和叔孙氏便成为了三足鼎立。然而,这一平衡,却在三家宗主相继离世后被再次打破。
先是叔孙氏,由于竖牛的暗中参与,叔孙豹去世后,竖牛便以外戚的身份为祸叔孙氏,并同意了季孙意如提出的准备裁撤鲁国中军的提议。
并将供养中军的乡邑一分为四,季氏取其二,而孟氏和叔孙氏各取了一份。
也正是因为季氏势力的进一步扩充,需要大量招揽可用之人。而刚刚取得国人身份的孔丘,还不清楚局势,这才会冒冒失失的前去季氏家中当了差。
而这时的鲁侯稠,见季孙意如不经自己的同意,便擅自裁撤了中军,并瓜分了供养中军的乡邑。
年轻又沉不住气的鲁侯稠,便想着再一次去晋国搬救兵。
然而,季孙意如也早有准备,同样是直接用了当年李然的老办法,在鲁侯稠前脚刚离开了曲阜,季孙意如便立刻出兵攻打苴国。
这个消息传到晋国,晋国方面便以鲁国出兵攻打苴国为由,阻挠鲁侯稠入境,并直接是将其遣返回了鲁国。
而鲁侯稠并不死心,在三番几次前往晋国吃了闭门羹后,便转头又是想起了那时还身在楚国的李然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孔子说南蒯叛季氏
晋国既然无意帮自己,那鲁侯稠便想到了去楚国找李然。
恰逢当时楚灵王所营造的乾溪台落成,正广邀天下诸侯前去道贺。
鲁侯稠便以此为契机,朝野之上便提出了要亲自出访楚国。
鲁侯稠的这一举措,可谓是名正言顺。所以,季孙意如当然知道鲁侯稠的用意,但也并未当场点破。
只是,他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易让鲁侯成行。于是,便让孟僖子(孟孙貜)作陪,其目的就是利用孟孙貜的不通周礼,好让鲁侯稠于诸侯之间出丑,令他其知难而退。
之后,鲁侯稠在孟孙貜的陪同下出使楚国,并由此途径郑国。
而鲁侯稠在郑国,由于孟孙貜的过失,不知该如何答礼,所以的确是出了极大的洋腔。
这自然是使得鲁侯稠颜面扫地,但这也并没有打消鲁侯稠要入楚求援的决心。
只是,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当他们一路赶到乾溪,恰巧那时李然已经离开了楚国。
而楚灵王也正准备大举伐吴,更是对于季孙意如代表鲁国曾资助吴国一事是耿耿于怀。所以,对鲁侯稠也是爱理不理,不管不顾。
鲁侯稠说起自国的事情,楚灵王兴趣索然,扬言并无意插手鲁国的事。鲁侯稠见此,大失所望,只得怏怏回国。
不过,这次楚国之行虽然一无所获,却也最终导致孟氏宗主孟孙貜对季氏的倒戈。孟孙貜怨愤季孙意如令自己难堪,故而跟鲁侯稠反倒是越走越近。
孟氏作为鲁国三个大家族之一,倒向鲁侯稠,这也算得是鲁侯稠的一个意外之喜。
只不过,季孙意如对于鲁侯稠的举动其实依旧是掌握得一清二楚的。
鲁侯稠于暗中反抗他的那些事,他虽然明面上不作回应,但在暗处可也没少使绊子。
所以,鲁侯稠能做的其实并不太多。
他还需要等待时机,一个能彻底扳倒季氏的机会。
……
很快,一线曙光好像出现了。
鲁侯稠在一次与孔丘的交谈中,竟是意外得知了居然还有南蒯这么一个人。
南蒯乃是季氏的家臣,是费邑的邑宰,而费邑乃是季氏的主邑。
因为南氏替季氏看管费邑已历三世,费邑的民众也早已习惯只认南氏而不知季氏。
所以,季孙意如在继承季氏宗主之后,对这个家臣是极不信任。每每内部封赏的时候,也都会故意把远在费邑的南蒯给故意遗漏掉。
所以,南蒯对季孙意如也是极其不满,当然他更知道这木秀于林的道理,也知道季孙意是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清算。
很显然,孔子在季氏当差的这些年,通过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极强社交天赋,对于这些个季氏家族内部的八卦消息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孔丘献计于鲁侯,并陈述其中利害之后,便自告奋勇要替鲁侯前去策反南蒯,一同反抗季氏。
鲁侯稠闻之大喜过望,于是修书一封,交给孔丘,让孔丘前去暗中游说南蒯。
孔丘得到君命,自是不敢懈怠,连忙奔赴费邑去找南蒯。南蒯不认识孔丘,虽然孔丘也在为季氏做事,但其毕竟地位低下,认不出也实属正常。
所以,南蒯对于孔丘的到来,也不甚关心,甚至都没有屏退左右。
孔丘淡然一笑:
“南大人,今日丘乃是代叔仲大人前来拜见,实是有要事相商!”
孔子此时特意规避“叔孙”,只提“叔仲”,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南蒯也是颇为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稍一犹豫,还是让旁人退下。
很快,大堂里便只剩下南蒯和孔丘,孔丘见再无旁人,这才开口道:
“南大人,季氏对汝疑心甚重,大人可知?”
南蒯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虽说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毕竟说起来那也是自家的主公,平日里酒后乱说倒也罢了。现在在外人面前,自是不愿多说。
“当年季武子对我南家恩重如山,没有季武子,就没有我南家的今天!”
南蒯很简略的说了这么一句,孔丘一听,便知道有戏,他只说季武子对他有恩,但是对于现在的宗主却是只字不提。
“南大人此言谬矣,虽然季武子对南家有恩。但归根结底,南大人的一切,虽表面上乃是季氏所赐,但是实际上恐怕并非如此!”
“哦?何出此言?”
“南大人明鉴,季氏的权利说到底,也是鲁侯给的。若无国君,又如何能让南氏于费邑历经三世而无忧?能在这费邑如此逍遥自在?”
南蒯低头思索一阵。
“此言差矣,正所谓‘家臣不敢知国’,此为身为家臣之准则!故而即便是君恩,也难以替代家主!”
“自古以来,以天子为尊,诸侯只认天子,卿大夫只认诸侯,家臣只认卿大夫。此为天理,本就相安无事。但如今,朝纲不正,季氏更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季孙意如,如今既也已对大人起了疑心,难道大人就没有别的想法?只顾在此方寸之地坐以待毙吗?”
南蒯侧目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季氏无德,亦无容人之量。如今季氏既不克己复礼,虐民无度,如今又对大人见疑,长此以往,大人迟早要为季氏所害。既如此,大人又何不竖义旗以张公室?若能直接替国君效命,日后受封,位列朝堂,岂不更好?”
南蒯陡然喝道:
“孔丘!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季氏小吏,竟然胆敢公然教唆我这季氏家臣反叛!我如今即便是将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孔丘却丝毫不惧: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