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大人,在下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确认先生无恙,在下便可答应陛下领兵出战!但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答应在下,那便恕末将实难从命!”
阴不佞惊魂未定,闻言不由是咽了口唾沫:
“好!……我们会尽快给孙将军答复!走!”
阴不佞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而刚才褚荡的那一拳,更是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委实是被吓得不轻。
阴不佞赶紧回到庄宫向王子朝复命,并是一顿加油添醋的说道:
“这孙武和褚荡竟如此大胆?辱了微臣倒也罢了,但微臣可是代表陛下去的……他们如此待微臣,难道不是指桑骂槐?这些外邦之人,纵是无有二心,也未免是太过于轻慢于陛下了!”
王子朝闻言,却是摇头叹道:
“那褚荡也是救过孤性命的,此人性格直爽,孤将他们软禁起来,本就有愧于他们……此事不必再议。”
阴不佞连忙说道:
“陛下万不可作如此想,他们确是立过些许功劳的,但如今目无君上,四处邀买人心,也是事实。陛下如今只是出于保险起见,只将他们软禁起来,本已算得是宽宏大量!依如今看来,若对其不加以惩戒,日后恐是更不好驾驭!”
王子朝闻言,却也并不在乎,他现在所担心的,还是外事。王子朝只顾是摇了摇头,并是低头思索一阵后言道:
“若是不让李然和孙武见面,孙武定是不会安心的。阴不佞,南宫嚚!”
阴不佞和南宫嚚齐声回道:
“臣在!”
“你们安排一下,只需让孙武远远的看到李然便好!”
“诺!”
阴不佞和南宫嚚一起出了庄宫大殿。
“南宫大人,还请大人这便带人去请孙武出来,然后到李然官邸处来。在下这就去请李然,在大门口说些闲话,大人可让孙武远远看着便是,只要让其确认李然还活着,他便再无理由拒绝王上的旨意!”
阴不佞害怕再见到褚荡,所以不敢再去。而南宫嚚不明所以,只沉咛片刻,便也就应允了下来。
阴不佞径直来到李然官邸之外,这里如今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真的是个水泄不通。
阴不佞命人直接进去通报,让李然来大门处与他一叙。
李然正值苦闷,自从被王子朝软禁以来,他已一连数月没有出得这所宅子半步,就犹如笼中之鸟一般。而且,他也曾多次请求面见王子朝,也均被拦阻。
观从则是在这有限的范围内活动,想方设法的和外界联系,想要伺机逃离洛邑。
他现在甚至还会和一些看守主动搭讪。
观从这时正在和那些守卫闲聊,却远远见到阴不佞的通报之人进来,那些守卫连忙收起容貌,和观从保持着距离。
观从迎了上去,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观从,阴大人要请子明先生到大门口一叙!”
“好好,在下这便去跟先生说去,诸位辛苦了,却不知阴大人找先生是所为何事?”
观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块郢爰(楚国的金块),塞在那人的衣袖之中。那人感受到沉甸甸的重物,板着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呵,也无甚要紧,你们也不必紧张,具体所谓何事,咱们当差的也实是不清啊。”
观从听罢,这才进了屋去跟李然说。李然当然也不知阴不佞找自己是所为何事,便让观从留在里堂,他自己一人出了屋。
李然径直来到大门口,只见阴不佞早已等候多时,李然拱了一下手,淡然道:
“见过阴大人!”
阴不佞面露笑容:
“子明先生近来可还安好?是否有招待不周之处?”
“呵呵,有众人如此保护着,岂能不好?有劳阴大人费心了,其实李然不过是区区如不胜衣之人,又何须得如此关照?”
李然这暗戳戳的话,让阴不佞起了那么一丝不快。
“这都是陛下担心先生的安危,知道先生心存不满。但如今为了先生的安全着想,不得不如此行事!还请先生见谅。”
李然淡然一笑,直接是开门见山:
“阴大人让在下至此,该不会只是与李某在此闲聊吧?”
李然一个抬头,发现远处有不少人,眯眼望去,只见孙武就在其中,孙武身着布衣,也正朝这边望来。
两者相距一千多米,孙武心急,往前走了几步,却被那些人堵住,李然当即偷偷是摆了摆手。
“恐怕,陛下这是准备要重新起用长卿吧!”
阴不佞不由一怔。
“先生果然才智冠绝,确是如此!”
“却不知能否让在下与他说一句话?”
“还请先生见谅,来之前王上已是有言在先,这个不佞也实不敢从命,还望先生不要为难在下!”
阴不佞果断拒绝了李然的这个请求。
……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战在即
李然与阴不佞正如是说着,而孙武这时却已经在南宫嚚的守卫“护送”离开。李然眼看无望,也只得是回到屋内。
见李然进屋,观从当即是凑了过来,先观察了一番外面是否有人跟随,随后这才与李然搭话:
“少主,那阴不佞今日来此,究竟是所为何事?”
“倒也无它,应该是长卿已经被重新任用!如此,你我性命当可暂时无忧!今日阴不佞让我到大门口,其实无非就是让长卿看看我是否还健在,好让他安心领军!”
“如此甚好!眼下最缺的便是时日。只需再过一些时日,从便有十分的把握能与少主一起离开了!”
“观从,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了!”
“少主这么说就未免有些太见外了,此乃观从理应为之的事情,再说观从这也是为了自己啊!”
“呵呵,你若当真只是为了自己,早就已经离开洛邑了,又何须带上我这累赘?”
李然这句话倒是真的,观从要想离开,他早就可以走了。带上李然,只会更为麻烦。
不过,观从如今倒是也是心甘情愿冒得此险。无论是真出于他的这一番“至诚之心”,亦或是出于他的“别有所图”。
……
孙武在看到李然还活着,也就遵从了王子朝的召令。
王子朝又以尹圉为监军,王子朝为了孙武能安心为自己打仗,让尹圉替他传话,说他定会优待李然。而且,尹圉也绝对不会妨碍孙武的决策。
孙武坚持要带上褚荡,褚荡骁勇善战,在战场之上可堪大用,但是只因此前一同被囚禁在洛邑,伤了不少守卫的性命。所以,这一时倒是让尹圉犯了难。
尹圉无奈,只得再去请示天子。
而王子朝念及他亦是曾护驾有功,也知他的秉性,本就不欲杀他,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的应允了下来。
孙武带上褚荡,与尹圉一起,带领军队行至施谷,和赵鞅所领的前军隔谷相望。
赵鞅得知领兵的乃是孙武,他素闻孙武威名,而且对于洛邑发生的事情也已是早就有所耳闻。
眼下李然被王子朝软禁,他知孙武也是无奈之下,才替王子朝卖命。
赵鞅深思熟虑,觉得可以和孙武且先聊上一聊。双方在各自山谷两头安营扎寨,施谷乃是晋军前往洛邑的必经之路,如今被孙武阻拦,这一战看来是在所难免。
赵鞅派出使者,表示要和孙武面谈,只他二人在山谷中间相见,尹圉觉得此举不妥,于是进言说道:
“孙将军,两军对阵,主帅相见,未免太过危险。主将有失,恐于军心不利!依我看,还是不要答应为好!”
“赵鞅这一路之上锐不可当,所向披靡,士气正盛,若是不见,倒是以为我孙武惧他!再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且让我去与他说上几句,就算是去刺探一番也好!”
尹圉闻言,却依旧是不无疑虑道:
“那……要不要末将派人跟随将军一起?”
“不必,他不带人,我自也不便带人。大人放心便是,我家先生还在你们手里,末将又岂能怀有贰心?况且王上也是有言在先,纵是大人也不得干扰于我!若是因此贻误战机,大人可担待得起?”
尹圉闻言,自是不敢再劝,只得是随他去了。
按照约定,孙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朝谷中间方向而去,而赵鞅也正在往这边过来,长长的谷道之中,马匹扬起的灰尘形成两条直线,渐渐的聚拢在一起。
双方在距离对方十米停下,互相打量着对方。
赵鞅率先开口道:
“你便是名满天下的孙武孙将军?”
“正是在下,想来足下便是赵文子之孙,赵志父了吧?”
赵鞅亦是点了点头:
“久闻长卿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颇有大将之风。只可惜竟是如此不分皂白,助纣为虐!王子朝既对你家主公这般无礼,孙将军却为何还在这里相助王子朝?呵呵,世间岂有如此愚蠢之人?”
孙武闻言也是不由得黯然。
“志父所言甚是!在下确是愚钝,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家先生身陷困境,武无力解救,也唯有如此才能保得先生性命!志父,你我多说无益,我看还是于战场之上见真章吧!”
“想救你家主公,也不见得非得要为那王子朝卖命,将军何不与领兵与我一同攻打洛邑?如此一样可以救他!”
“志父莫不是说笑?武如今投鼠忌器,岂能如此妄为?万一先生有失,武又岂能独活于世?”
或许是赵鞅太过于年轻,竟是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对于孙武所言回拒之意也是听得分明:
“难道孙将军还是准备负隅顽抗?”
“不得不为!”
赵鞅摇了摇头。
“不过是扬汤止沸,到头来子明先生终究难脱困境,不如就此下定决心,绝薪止火!将军随我一同杀入洛邑,解救子明先生岂不更好?”
“若能救得主公,武甘愿领死,但武眼下也决不能拿主公的性命来赌。”
赵鞅眼看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孙武,按理应该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而如今,此人却无不透着一股老成劲。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世间万般无奈,一切皆不能由着自己的意志。身怀大丈夫之志,却要屈从于淫邪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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