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经过一番血战,孙武终于是在褚荡的“莽撞”之下,有惊无险的侥幸得胜。并且得以攻下前邑,暂时是稳定住了局势。
王子朝得此战报,亦甚是欣喜。而这时他身边的人或许是因为妒忌,竟是再次嚼起了舌根:
“这个孙长卿,真乃神人啊!只可惜……他只奉那李然为主,却不知这‘率土之滨皆为王臣’的道理,实是可惜啊。”
但听那南宫嚚在那有意无意的叹息说道。
而他这话说得这般阴阳怪气,以致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味。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那孙武和范蠡,终究还是他李然的人。王子朝即便是再信任他,也不该如此将军权如此外放。
而王子朝又如何会听不懂?他虽然依旧是信任李然的,但是也架不住身边的人如此喋喋不休。
于是,王子朝为有所权衡,只得是派出尹圉来到了前邑,名为犒劳,实为监军。
李然知道此事之后,也知这是王子朝的制衡之术。心中虽多少有点芥蒂,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算得是君王之术。
更何况,这王子朝毕竟不是太子晋,终究是无法与他做到推心置腹的。
而他现在也只愿王子朝能够别像楚灵王后来那般,对他产生更多的误会和猜忌。
第四百六十章 洛邑百工哗变
另一方面,观从这边自潜入洛邑后,先是不动声色的作得一番打探,最终是卯定了其中的一人——洛邑司空晏。
这司空晏,乃是执掌成周百工之人。据说当年王子朝之所以能够在周景王的葬礼时,带领其旧部和百工突然发难,这背后,就是此人出力甚多。
只不过,司空晏此人行事谨慎,虽是暗处运作了许多事,却始终都没有亲自露面。
以至于王子朝此前起义虽是最未能成功,但这司空晏却依旧能保全自己,且重新将百工给收拢了起来,替王子朝是保住了这一股来自民间的力量。
而经过之前的百工叛乱,单旗本来就对这些百工已经不甚放心。但所谓法不责众,奈何他们这些人实在人数太多,且涉及到洛邑日常中的各行各业,若是对他们开展大肆的清算,恐怕只会引得洛邑大乱。
而他毕竟是刚刚拥立了新的周王,也正如巩简所言,这节骨眼上,他必然是爱惜自己羽毛的,凡事都自然不敢是做得太过分。
所以他并没有秋后算账,追究百工的责任,只一方面严密监视着,一方面只简单的安抚了一番便算罢了。
观从在见到司空晏之后,也不说话,只递出了王子朝所转交给他的简牍。待司空晏看完,便二话不说,只将简牍是直接掷入身边的暖炉之中。
“不知王子殿下现在如何?”
“殿下如今已新取了京邑,且大败巩简和甘鳅,形势一片大好!不然,那单旗也不会心生惧意,带着周王离开洛邑!”
司空晏闻言,不动声色的闭着眼,不由是沉默了一阵。
“自上次败退之后,城内的国人也并不好受。虽然没有遭到单旗的清算,但也大都被人给严密监视了起来。此举……恐怕困难啊!”
观从听罢,却是淡然道:
“大人考虑周全,眼下情势确实如此。但想那单旗既已离开成周,更是连同周王一并带走。城内虽然有一些守备,但想来必然空虚。我等只需小心行事,出其不意,定有奇效!如今唯一所担心的,倒并非此处的守军,而是单氏驻留于城中的府兵!”
观从此言倒也不虚。
想那周景王在世之时,之所以最后要舍近求远,准备借狩猎的机会杀掉单旗,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忌惮单氏手底下那些盘踞在洛邑内的私兵。
毕竟单氏在洛邑经营许久,隐藏于城中力量不可谓不雄厚。
纵是周景王以君王的身份,要选择在洛邑城内制单氏的罪也是无有可能。
而这一切,也足以说明单氏在洛邑的能量是有多么的强大。
司空晏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开口道:
“吾等皆愿为王子殿下效命,想那单旗此前种种行径委实过分,国人也都不是瞎子,自是都看不惯他的。只是……正如你方才所言,单氏的私兵可不容小觑啊!”
“对此在下已有盘算,可纠结百工和其他国人,哗变之后直接前往攻打单氏祖庭。正所谓攻其所必救,攻打单氏祖庭,其豢养的私兵必然来救。届时,可据险要与之相抗。若能成,则成周便可落入我们之手,若不成,则可从其宗庙之后连接其陵寝的甬道,直接撤出洛邑!”
司空晏闻言,急忙是上前捂住观从的口:
“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小心谨慎……”
观从明白其意,于是低声说道:
“大人不如列举几名可信任之人,大人不便出面,便由在下从中联络。即便是有事,也必不会让大人为难。”
司空晏见这观从倒也是有胆有识,他孤身一人潜入城内,已经足见勇气。再说他倒也颇通人性,于是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足下可见机行事!”
于是,司空晏便从袖中取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竹简交到了观从的手上,让他只管去找这几个人进行联络。这些人都是他原本就信得过的,在百工中也颇有一些声望。
……
而就在观从在暗中与这些人接触之时,意外是不期而至!
就在这时,洛邑城内突然传出了鄩肸战事失利的消息来。而鄩肸则是被单旗命人给直接押到了成周,并在市井将其当众烧死。
此举果然是颇有震慑作用,甚至包括司空晏在内,都不免是有些害怕起来。
观从知道如今百工人心不定,也怕会直接东窗事发。于是便决定是提前发难,直接发动现有的百工向单氏祖庭聚拢,司空晏亦自知自己的身份迟早要暴露,便索性是和观从一起行动。
待百工悉数聚齐之后,便是突然发难,攻击单氏的祖庭。
好在这些人所涉极广,可以说是什么人都有,而且大多数人都是极为吃苦耐劳的,性格又极为坚毅。战斗力倒也不低,很快就杀进了单氏的祖庭之内。
然而,单氏私兵也是训练有素。毕竟这些人都是单旗苦心经营起来的,可谓个个都是猪突豨勇之辈。他们闻询赶来,与百工之人是立刻杀到了一处。
百工只得奋力抵挡,但奈何司空晏和观从都不是领兵打仗的好手。眼看招架不住,便只能是往祖庭越撤越里。
百工死伤惨痛,而成周的守军也听到了动静,直接杀奔过来,眼看百工哗变就要全军覆没。
好在观从也早预料到此举想要成功甚难,所以他预留了出奔的路线。他径直率领着百工,迅速打开了通往单氏陵墓的甬道,纷纷借此是撤出了洛邑。
而单氏的将领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亦是带兵追到东门。然而,观从和司空晏此刻已经带着百工逃远,黑夜之中他也不敢追赶,只得就此作罢。
司空晏和观从连夜逃往东圉,而这时孙武和范蠡联手,也是刚刚拿下前邑。
待斥候前来报告孙武,说成周突然发生了百工哗变之事。孙武知道那定是观从动了手,便是立刻匆匆赶回东圉接应。
孙武领着百十骑是一路马不停蹄,终于是在其半路上接到了观从。孙武替其殿后掩护,见其后方并无追兵,便是随着观从等人一起入了东圉。
待众人稍定,观从这才与孙武是介绍起了司空晏。孙武听罢,则是拱手道:
“末将见过司空大人。其实,我家先生自鄩肸战败,先生便知成周起事艰难。今日二位能全身而退,已然是不幸中之大幸。”
观从闻言,却是面露羞愧之色:
“从未能完成使命,实在有愧于主公!”
“不,此番百工起义虽是失利,但也让成周守势渐弱。敌消我涨,二位已然是大功一件。还请司空大人放心,武会妥善安置这些百工,待到休整完毕,在下自会护送大人前去面见王子殿下!”
司空闻言,倒也无有言语,只拱起双手作揖对其表示了一番谢意。
第四百六十一章 数典忘祖的籍谈
不几日,百工和司空晏便在孙武的一路护送之下来到了京邑面见王子朝,王子朝自是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非但是安排了郊迎,并且是重重的赏赐了司空晏和观从。
而这些百工就这样,算是在京邑又暂且安置了下来。
这些人虽说人数不算多,但也算得是一面旗帜。再加上孙武这边一番血战,竟是从虎口拿下了前邑,所以原本那些在王畿内过不下去的国人,流民,以及见风使舵惯了的大族,也是络绎不绝的向着京邑聚拢。
李然见此情形,便索性在京邑、前邑、东圉三地设点布防,一方面是巩固自身的实力,另一方面则便于招揽士族和流民,招兵买马。
一时间,王子朝的声势大增。谁都没想到,这王子朝居然还能东山再起,且隐隐是有了和周室分庭抗礼的势头。
不过,单旗所扶持的周王猛毕竟是被立在前,其自诩为周室正统,所以王子朝在这方面难免是稍落下风。而且论势力,也还是差了不少。
……
再说单旗这边,他此番虽然携周王猛离开成周洛邑,利用诱敌深入这一招大获成功,歼敌近万,并烧死其大将鄩肸,让王子朝可谓是痛失一臂。
但是,在随后的交战中,司徒丑所率的王师又溃败于前邑,在洛邑内又发生百工的哗变。
这一来二回的,虽说是互有胜负。但算起来,总体上单旗好像还是吃了大亏。
为防止王子朝等人真的趁虚袭取洛邑,单旗和刘狄等人便又挟着周王猛再度是回到了洛邑。
周王猛虽贵为周王,但如此的“颠沛流离”却也是身不由己,他这个周王,自是无有任何权柄的,所以,一切也唯有是对单旗唯命是从,听之任之。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王位如今也只能是仰仗单、刘二人来护持。
其兄王子朝,一直对自己如今的王位是虎视眈眈。所以,他除了听从单旗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傀儡。
而伴随着周王猛再次入主洛邑,与其接踵而至的,便是晋国的数万人马。
只见晋国的人马亦是纷纷驻扎在了洛邑的周围,他们甚至还带来了陆浑之戎的近万人马。
要说这陆浑之戎,乃是戎族的一个分支,允姓,又号“允姓之戎”。其族人极为好战,百余年前也是强盛一时。
由于如今居于陆浑,故而周人多称其为陆浑之戎。自从为晋国所降服后,便一直是听命于晋国,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觑。
再加上原先就在王畿驻守的拱卫之师,他们既自诩为王师,那自然是只听命于周王猛,而周王猛本身就只是一个傀儡,所以单旗自然对这一支王师也是可以直接调度的。
这一日,单旗和刘狄得知晋军二卿已至,便立刻是出城相迎。
晋军此番先至的,乃是其下军的荀跞和籍谈。
单、刘与之一一见礼过后,便是将他二人是直接引入城中,前去面见周王。
而周王猛这时,也早已是在大殿之内正襟危坐,准备迎接从晋国来此的贵客。
荀跞和籍谈二人入得殿内,虽也是行的享礼,却显得是极为敷衍。
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周王猛,压根就主不了事。所以他二人一番见礼之后,也没想着要献上什么礼物,更不想是与周王多做客套寒暄。礼毕之后,便径直便要躬身退出殿去。
这种行径,显然是根本没有把现在的周王给当一回事。
就在这时,大殿之上有一人直接出列,并是直接指着他二人言道:
“二位且慢!”
荀跞和籍谈被这一声止住,抬头一看,原来说出此言的乃是太史苌弘!
这时,只听苌弘是一边手指着大殿一旁的鲁壶发问道:
“请问二位贵使,于礼而言,各方的诸侯皆要以周王为尊,而使节进殿拜见周王也应献上礼器,不知为何独独你们晋国的没有?”
荀跞和籍谈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却回答不上。也知道这下倒是的确自己疏忽了,荀跞无言以对,只能是让副使籍谈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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