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待到丰段从大殿出来,回府的路上,却又遇到竖牛拦道。他自然也得知了李然正以清君侧的名义杀奔而来。而这其中,自然是要牵扯到了他的头上的!
丰段将其带回府内,并是对其好生安抚了一番。
“李然不过区区几千人马,且还多是只练了一两个月的流民而已,有何气数可言?竖牛你向来胆大,怎么今儿个却变得如此胆小了?”
“伯石大人,此事无关胆大胆小。只因那李然诡计多端,纵是人少,但总有个万一啊。这万一……真让那厮得逞,那我等的努力岂不白费?伯石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年封控防疫之事?还请伯石大人可一定要重视此事啊!”
其实,竖牛自上次在郑国输给李然,逃离郑国后,他在鲁国也是引得一场血雨腥风来。
但是,最后却又是被那最不起眼的小子叔孙婼给力挽狂澜,以至于他本欲代摄叔孙氏之事最终亦是功亏一篑。
而他这次回到郑国后,所谋之事又真可谓是顺风顺水。只凭借着他所直接参与策划的那一场“四国大火”,便直接让祭氏家业悉数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而子产大夫也因“不敬上天”而被朝野上下所责难,受非议至今。
如此的天胡开局,所以竖牛可不希望在这里会再一次经历失败。
丰段自然也是知道李然的能耐,但是他还是认为李然毕竟人手不足,实难掀起什么大浪来。
而现在的郑国,自从他顺利扳倒了子产之后,整个朝野都已在他的掌控中。于是,一种盲目的自信便是油然而生。
“老夫已让郑伯派驷歂前往抵御李然了,你不必显得如此恐慌!”
“只是……子然大夫如此年轻,恐非李然的敌手!”
“嗐!你怕不是被那李然给吓破胆了吧?!他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我郑邑兵马数万之众,他们那区区几千人马,何足道哉?好了,这几日你只管在祭氏家中待着便是了!”
竖牛抿了一下嘴唇,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开了丰段府邸。
丰段倒也不是不相信李然的手段和本事,他只是太过于自信了。
想那子产最终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只凭他李然?又能有何作为呢?
丰段念及此处,均是不由的一声冷哼。
……
驷歂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整编三军,召集城内的国人前来应征入营。
岂料这些国人得知是要与李然对敌,便纷纷是暗中抗拒,都想方设法的能不去就不去。
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些国人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找遍各种理由来搪塞阻挠。
装病在家的有之,家有变故的有之,甚至是直接玩起了失踪。
只因这些人,他们平日里所看到的,都是自从子产大夫被丰段等人整下台后,郑邑内外的一片萧索之象,却哪还有半分的烟火气来?
故而,他们内心深处,早就是恨透了现在的朝堂,谁还会为他们卖命?
是啊!谁又不怀念当年那个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国野和谐的天下第一商邑呢?
以至于国人本应该登记在册的近万人的,最终前来报到的,却只寥寥不足五千。
再加上原本在郑邑常备军,包括其将领在内,大都表示只愿留在城内看护城邑,不愿带兵迎敌。
最后,驷歂也是无奈,只得是带着八千人马出城。
于是,两军列阵,在郑邑郊区展开了对峙。
孙武已命人备下了战车,那三戈戟也分配给了几名大力士的人手中,只等开战后他们便在战车之上一顿挥舞横扫。
不过,作为“先礼后兵”的国际惯例,他们也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进行了一番观望。
驷歂也知李然的大名,更是深知李然在郑国的影响力。他其实也在思索到底该如何处置。
不战!则为不忠,战!则为不义!
驷歂最终决定且与李然于阵前聊上一聊。
于是,他先行引军是后撤了十里安营。
李然见驷歂先引兵退去,也不着急,同样是命大军是撤十里安营,以示“大义”。
而驷歂这边,则又是派出一名使者,前往了李然的大营。
李然亦是郑重的招待了这名使者。
“司马大人特命小人前来传话,明日正午时分,司马大人希望能与先生在两军阵前商讨!”
范蠡和孙武在旁一听,都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亦无必要。
说来也是,在他们看来,若真要谈,即便不是那丰段丰伯石出面,也起码应该是派来一个六卿。
而这驷歂既非郑国六卿,也拿不定任何的主意。既如此,相邀阵前谈话,除了徒增风险却又有何意义呢?
李然听了二人的意见,也是稍稍一愣,随后笑道:
“呵呵,子然大人此举倒是奇怪,但也不算失了礼数。若能就此罢去刀兵,也算得一桩美事。好!李然便答应了!”
就这样,李然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
一夜无话,转眼快到了正午时分,李然且留下孙武统摄人马。而按照双方的约定,双方各自只能带上两个人,所以自己自是带上了褚荡和范蠡,徒步朝着两军中间走去。
遥遥望去,能看到驷歂也是带着两人朝这边走过来。当双方碰面之时,太阳正在头顶之上,也就是正午时分!
驷歂拱手道:
“不才驷歂,见过子明先生!”
李然则亦是作揖还了一礼。
“子然大夫客气了!”
双方客套一阵,随后席地而坐,驷歂和李然面对面坐定之后,驷歂先行开口道:
“早年曾听闻子明先生在郑国的所作所为,歂是由衷敬佩。只是近些年来,子明先生罔顾郑国与天下之利益,一直在为楚君熊围效命。此举实是有损贤名啊!歂曾听闻,即便是子产大夫,对此也是颇有微词的吧?!”
这一上来,驷歂不提李然此次“兴兵为乱”之事,反倒说起他在楚国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有备而来。
李然闻言,则是淡然一笑。
“呵呵,这些年来然确实是为楚国出了不少谋划,但是也绝非罔顾郑国和这全天下的利益啊。子然大夫此言可谓谬矣。”
“想我李某自去了楚国后,楚国便是止于北进,而面东而霸。十年之内,又何曾有过半分为难郑国?至于那陈蔡二国,皆为其自取其祸,纵是李某不在,其祸亦不能幸免。若大人欲以此来责罪李某,那实是冤煞李某了。”
“至于说子产大夫这边,李某与子产大夫之间,本就是亦师亦友。既李某尊子产大夫为长,那受其一二训诫,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要论耍嘴皮子,驷歂的确还是稍稍嫩了些。纵是李然不在那引经据典,只说得这些浅显的道理来,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他只能再换了一个角度来说事:
“但……但子明先生在楚国的所作所为,是否算得是一场失义呢?楚国如今的处境,是否亦是拜先生所赐呢?难道先生是准备搅乱了楚国,现在再来搅乱我们郑国吗?”
驷歂口无遮拦,炮语连珠,声势咄咄逼人。而他的这一番言论,也不得不说是直击要害。
而李然则依旧是神色自若,轻声道:
“呵呵,子然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此言看似有理,实则是在胡搅蛮缠!”
第四百二十章 郑郊首战
驷歂听得李然之言,却颇为不屑的嗤笑一声:
“哦?既如此,歂愿闻其详!”
“敢问大夫,自那楚王熊围受辱于乾溪之后,不过数旬,我中原各国,甚至包括郑国,是否都经历了一场大乱来?”
驷歂点了一下脑袋。
“确实如此,不过……这与楚国又有何关联?”
“呵呵,子然大夫对这天下大势恐怕还是不知啊!夫天下之事,福祸互为依存!中原诸国自弭兵以来,之所以能如此安宁,正是因为依旧是有楚国这一强邻的存在!如今楚国之势不存,中原诸国顿失外忧。故而诸国之权卿皆在暗处蠢蠢欲动。而中原四国,之所以会有今日如此的大乱,果真只是一个巧合吗?”
驷歂因为位阶不够,所以许多事情他亦是不明所以。而他所目及的,倒确是如李然所言那般。
“然在楚国,从结局来看,确算得失意,但然也算得是竭力去维持了这一平衡。如若不然,子产大夫的改革又如何得以安然过度?而郑国之国力又如何能够在如此的短日之内得以如此突飞猛进呢?”
“这些,想必子然大人也是能够见得到的吧?”
“只可惜,如今楚国势微,平衡不复。故而,如今郑国却是又成了何等的模样?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是以纷纷秉政。”
“故而,究竟是子产大夫秉政时期的郑国更好,还是如今的郑邑更好?子然大夫想必应该已有了明断!”
驷歂闻言,不由是低头思索良久。
“先生是执意要兵临城下,威逼寡君么?”
“然此举实为迫不得已,绝非是为一己之私,君上受人蒙骗而不自知,待我等铲除奸党,君上自会了解然的这一片良苦用心!”
驷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便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范蠡朗声道:
“驷将军,郑邑驻军至少两万以上,加上服役之人,只应更多,但将军却只带来寥寥数千人?难道还不明白这民心所向吗?若真打起来,皆为郑国百姓白白受戮,那你可就是郑国的罪人!”
驷歂闻言,回头不由怒斥一声道:
“无稽之谈!是尔等来此大动刀兵,又岂有在这里指责驷某的道理?!”
驷歂只“哼”一声后,便立刻又转身离去。
李然见状,便也站起了起来,并且对身边的范蠡言道:
“少伯,你脚步快,赶回去命令三军,准备一波战车冲阵!如今战事已不可避免,敌众我寡,需做得完全准备!”
“喏!”
于是,范蠡快步赶回。等到李然和褚荡回到阵中,孙武和范蠡早已备好了一切。
其实,阵前的这一番对话,驷歂被李然说的内心深处亦是颇为有些动摇。但是,他自然不能在此坐以待毙,更不能被三言两语就说得缴械投降了。
纵是他不为自己考虑,他也得考虑驷氏上下的名望。
而他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容忍他这样去做。
一回到阵中,当即策动兵马整备。
两方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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