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臣也已将吴人之隐患尽皆告诉过了余祭,想必他肯定会有所顾忌……一时亦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四王子,兴许并无此意。如今正值雨季,渡河亦要备下舟船,或许还在筹备舟船亦未可知!”
楚王听到这些话,这才是稍稍冷静了下来,又顿觉自己方才的一顿操切,也是大大的影响了旁人的士气。正要再说得几句宽慰之辞,却得报山下已有吴军开始准备大举进攻了!
伍举顾不得年迈,当即请命下山应敌。
伍奢关心父亲安危,也欲一同前往。但毕竟他身负重伤,被其父亲止住。他只得是暂时留了下来。
原来,余祭在得知伍奢逃离之后,亦是大怒,当即派人前来追剿。故此,两千人马如今已追至山脚下。
伍举则赶至一线天之下,摆开阵势,命其全力守住此处。而他自己,则是又调出一千精兵,让其随他一同杀下山去!
伍举点兵,朗声高呼道:
“我们楚人不死则已,一死便要震天下!为了楚国,诸位不可畏死!且随伍某一同奋勇杀敌!”
而伍举在下山的途中,也已得了情报,吴人此番只出营来两千余人来追。此等规模,他们虽还尚可一战,但若是此刻露出一丝怯意,若让吴人察觉了去,毫无疑问,他们后面也将必死无疑!
所以,伍举决定是搏上一搏!他深谙此刻若是能够以攻代守,以进为退,亦不失为一个高招。
伍举奋勇争先,当先冲下山去,竟是直接杀入吴军阵中,吴军因不知楚军底细,猝不及防,眼看伍举率军攻来,犹如猛虎下山,一时间就自乱了阵脚。霎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伍举虽是老迈,然依旧是率领着千人前冲后突。
正当伍举与吴人厮杀在一块,只听得吴军阵后,又是一通击鼓之声传来。又见一队战车是疾驰而来,直接窜入战局之中,横冲直闯,直叫伍举看得是心惊胆战。
他们无法应付战车,毕竟血肉之躯面对战车,劣势极为明显。伍举此前所极力奋起的士气,只在这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了。
伍举情知大势不好,便是独自举戈,迎面直接刺中其中一辆战车马匹的眼睛,马匹吃痛,顿时人立起来,战车的惯性又将马匹是直接冲倒,战车也随之倒向一边,上面的人也径直是被压在了车辕之下。
伍举如法炮制,竟是一连挑得两辆战车,但他毕竟年岁已高,勇猛不及当年,这一番作为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便在此刻,从山上又冲下来三四百人。
这四百人分为两队,形成翼状,杀入阵中,吴军本就疑虑楚军的人马,见此情况,心中均是一沉。
不过吴军也是训练有素,见楚军杀入,仍旧是鼓勇冲杀,然毕竟其阵型已乱,败象已生!
吴军的统领担心这山上别又冲杀下来其他的援军,因此当即命其鸣金收兵。
金钲一响,楚军士气大振,吴军斗志消减,此消彼长,楚军愈发的勇猛,伍举本已疲乏,此刻也是精神一振,领兵一同追赶退兵。
不过楚军虽然只是出队一千四百人,但是想要再出兵也是很难,也不敢多追,只掩杀一阵后,伍举便也领兵后撤了去。
战罢,楚军清点人马,虽是杀敌六百有余,但自身亦是战损了三百。待伍举是回到了山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王亲自给他端来一盏水,伍举低头接过,一饮而尽。
“大王,此战我军大胜,已击退吴军,杀敌六百有余!我方战损三百!”
楚王听罢,不由长舒一口:
“椒公智绝果敢,又勇冠三军,当真是不辱了伍氏一族之英烈啊!”
这里值得再提一句,楚王此言倒也不假。伍举之父伍参,当年即为楚庄王的宠臣,而晋楚邲之战中,伍参主战,而之后楚庄王之所以能够击败晋国大获全胜,伍举之父伍参又是居首功!
所以,伍氏一族,的确是可称一门忠勇!
“大王不可大意……吴军主力尚在,而且这里属于吴地,危机并未就此解除,如若没有援兵……只怕……”
伍举拖着甚是疲惫的身躯,说出了实话。
楚王闻言,不免心中一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是啊……吴国大军迟早必来,然而他们的援兵呢?
楚王往山下远方望去,一脸的茫然。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耳食之谈?
楚王熊围对于自己的弟弟王子弃疾其实依旧是十分信任的,甚至还一直想着待自己百年之后,可以直接传位于他。
然而如今他被围困这里,一江之隔的王子弃疾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其实,即便王子弃疾不渡河来救,只隔岸陈兵也足以震慑,而吴王余祭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这一切却并未发生,根据然丹之前的分析,以及伍奢从吴军大营处所得到的反馈,看来,他这好弟弟,似乎是真的别有用心了!
“季弟啊季弟,寡人可待你不薄啊!”
楚王在心中如此暗自吟着……
而吴军的此番试探可谓大败,这让余祭对于藏匿于山中的楚军实力的研判是出现了偏差。
他觉得现在也不宜再攻,反正楚王熊围已被困于此处,插翅难逃,擒拿楚王也是迟早的事,因此也并不急于一时。
而与他态度截然不同的,公子光则是对于伍奢的连夜逃走一事则隐隐表现出一些不忿之色。
夷昧心思缜密,亦是有所察觉,便是前来劝道:
“伍举老贼如今便在山上,若要报大兄之仇,届时侄儿只管去诛杀那伍举老贼便是。至于伍奢,侄儿不必担心,他迟早也是在劫难逃的!”
“嗯,叔父所言极是,侄儿自是明白的。”
吴王余祭此时却独自沉默着,迟迟没有说话。
“王兄又是为何事忧愁?伍奢之言不过是在那危言耸听罢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只见余祭是摇了摇头,并是慢慢分析道:
“王子弃疾在继位之后,的确不排除会为了稳定楚国朝野上下,而高举复仇旗帜。况且楚王熊围又与晋侯是有联姻之实,越国又如虎在邻。伍奢所言……的确是有几分道理啊!”
夷昧闻言,眼珠子一转,随后只冷笑一声道:
“呵呵,王兄,擒杀熊围之事,又何须我们动手?”
余祭闻言,讶然望向夷昧,随后夷昧又是坏笑道:
“现在最希望熊围死掉的,恐怕也并非是我们吴人,而是王子弃疾啊!”
余祭听罢,不禁恍然:
“对啊!妙!妙啊!诛杀熊围之事尽管让给王子弃疾便好,若是如此,他便没了任何理由来寻我吴国复仇了!而这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也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夷昧不禁是点了点头:
“王兄,这正是臣弟之意!光儿,所以方才就与你说了,待我们总攻之时,你只管去诛杀伍举伍奢,以及一众其他跟随之人便好!但务必是要放得熊围出困。届时我们在王子弃疾那,便也算是有了交代。到时候再想办法让弃疾他自己接手。呵呵,这个烫手的鸡卵我们不可亲手去抓,须得旁人操持方为上策!”
公子光闻言,深解其意:
“诺!侄儿明白!”
余祭此时又发出一阵大笑,并是拍腿彩道:
“叔弟此举甚妙!深得寡人之心!如此一来,确是替我们省去不少的麻烦!”
“只是……目前还有一件令人担忧之事!”
夷昧又如是言道。吴王余祭闻言又是眉头一皱,甚是迫切的问道:
“又如何了?”
“楚国境内从比阳关传出消息,说如今有人正奉楚王之命,将于夏汭集结楚国之义士,共讨我吴国!此消息也不知是如何传出的,就连王子弃疾也是不明所以!”
余祭本只想将熊围围困此地,听闻此言,得知现在竟出了如此的状况,这令他不免是有处处受到掣肘之感。
“此等耳食之言虽说看似微不足道,但也需的重视起来,熊围固然是失道寡助之君,但毕竟也主持楚国数年,而且更是筑起了那万中无一的章华台。据说其目的,就是为了吸纳天下之能士,且是不分贵贱,尽皆收留!”
“此行人中,若是出三两个像陈不占那样的人,亦不足为奇。虽不至于为祸,但终究也是个麻烦!”
要说这陈不占是何许人?
原来,当年齐国崔杼,在弑杀齐庄公之时,就有一个叫陈不占的人,听闻君主遭遇祸难,就要替君主赴难。
但此人,在离家的路上,吃饭时手抖得连饭勺都拿不住,上车后手扶不住车轼,连车夫都嘲笑其胆小成这个样子,离家前往又有什么好处?
陈不占回应:“死君,义也;无勇,私也。不以私害公。”
然而,当他到了现场之后,见到齐庄公被杀的惨状后,竟是直接给活活吓死!世人皆曰:“不占可谓仁者之勇也!”
而这一奇葩的人设,日后也就成为了赴君难的典型。
而楚王熊围收罗天下之亡士,而且又是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全单照收。若是真聚起来一些勇士前来救援,也确实费事。
“此消息何故是从比阳关传出的?”
余祭对此感到大为不解。
“这个臣弟也不为所知。”
而公子光此时在一旁又言道:
“此等流言,于我吴国大局无碍,二位世叔不必放在心上!”
吴王余祭也是说道:
“也是,确是不该过于操切了,还是先想着如何专心对付熊围吧!”
他们叔侄二人的性格相仿,也都是非常有理想有抱负之人,但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这也为他们近乎于差不多结局埋下伏笔。
而夷昧则是相对稳重许多,深思片刻:
“话虽如此,但还是需要防范一二才好。臣弟觉得这后面也许是会有什么阴谋!毕竟,楚王的第一谋士李然,眼下并不在其身边,虽传闻是被熊围给气走的,但此消息尚未得到确认,不得不防!”
“李然?……”
余祭叹息一口气:
“此人的确是一个奇才!只可惜此番不在山上,若能将此人活捉,届时为寡人所用,岂不美哉!”
“臣弟是担心李然会留有后招来救楚王!”
夷昧如是提醒道,而吴王余祭却依旧是颇不以为然,只摇头道:
“嗐!何妨?熊围已是我们的瓮中之物!何人能救?且不论李然是何原因离开了楚王,就算是他来救,又能如何?难不成这李然是有三头六臂的神人不成?哼哼,寡人倒是希望他来,到时候便可将其一举拿下!”
公子光亦是抚掌笑道:
“正是,叔父之忧,不免也太没来由!援兵再有两日便到,届时熊围死期将至,不足为虑!”
“只需要将其逼入莱山,再想办法将其引入蔡地,待他成了孤寡一个,弃疾若此时还不动手,那也未免是太无用了些!”
“嗯,他肯定会动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熊围若不死,他又如何上位?”
公子光也是如是自信附和道。
三人之中,只有夷昧隐隐觉得此事不妙,但是见他二人都是这般的志在必得。深知此时他再多说也是无用,决定暂且暗中调度些人马,时刻关注夏汭等地的动向,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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