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卫国边境上的一个处乡郊,地处偏鄙,车马难行。
晋国既然要救蔡国,那把会盟诸侯地点选在这里做什么?
厥慭此地,远在卫国地界。卫国虽是位于天下之中,确是便于会盟。但是此地毕竟距离蔡国是十万八千里。而且还只是一处小邑,根本无法容纳万乘之师,别说万乘之师,可能连百乘都不一定能展得开。
所以,晋人选择在此地会盟,那不摆明了就只是走走过场?
“这伍举说得还真没错,这些人还真就是烂透了!”
李然此时也是不免心中一阵吐槽。
他深知韩起等人如此的安排,摆明了就没打算真的营救蔡国。
更没有真的打算与楚国交手,这场会盟顶上天就是一个形式,是一场由晋国发起的,中原诸国为他们最后一丝荣耀而相互表演的舞台剧。
这恐怕就是方才所说的,中原诸国已经烂透了的一种表象吧。
这帮整天自吹自擂,天生自带优越感的贵族,当整个礼乐制度即将崩溃的时候,他们仍然在用他们习以为常的,司空见惯的愚蠢且自残的方式进行着自我催眠。
太可怕了。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好好一手牌,怎么就让他们给打得稀烂?
李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真的没想到晋国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最后的荣耀。
那可是称霸中原几百年的晋国啊!
“先生怎么了?”
见得李然脸色不对,伍举当即问到。
李然长叹一声,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苦涩,喃喃道:
“哎……天意如此,人能何为啊……”
其实李然不信这个,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由得是如此感慨。
因为,李然很清楚,这件事对于他而言,对于楚国而言,对于整个天下而言,似乎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晋国既然没有真的打算救蔡国,那楚王当然也就必然不会真因为此事而收敛,恐怕反而会变得更加膨胀,变得更加猖狂与霸道。
如此一来,楚国哪还有未来可言呢?
楚王心里幻想的那些荣耀与功绩,只会随着他的自傲而逐渐化作乌有。
这是天将弃蔡而罚楚国也!
第三百五十八章 伍举也来劝谏了
晋国会盟诸侯,为救蔡国,欲讨罪于楚国。
然而当李然听到晋国主持会盟的地点,竟是远在厥慭。
听到这,他不由是顿感失望。
“这是上天注定要亡楚国啊!”
伍举一听,顿是不解,急忙询问李然这话到底何意。
晋国若只是装装样子,那对于楚国而言自然是好事,又何来“天亡楚国”之说?
就算是楚王有些穷兵黩武,可要说楚国会就此灭亡,这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些。
李然见伍举不信,却只是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后言道:
“大夫想必也听过,《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眼下的楚王,或者说整个楚国岂非正是如此?”
“楚王亲征,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楚国气势至此已达极致。而如今唯一能够使楚国有所戒备的晋国,虽是会盟了诸侯,却最终只流于表面。这对楚王而言,对楚国而言,岂不是太骄纵了嘛?”
“也正因为如此,楚王接下来岂不是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楚国怕是无有宁日矣。”
“然则,外邦虽是奈何不得楚王,但楚国终究还是有肘腋之患的。似楚王这般骄横,届时内乱必然四起,楚国岂不危矣?!”
这也就是李然为何一直在老生常谈的劝导楚王要“克己复礼”的原因。
大规模的兼并和扩张,对于楚王自身而言,或许是一种功绩。
可对于楚国整体而言,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幸事。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战争,只要是战争,受苦的定然是底层的那些庶民百姓。
而身为楚国的百姓则更是如此,他们不但要承担战争所带来的一系列劳役,而且由于楚国乃是集权体制。国内各级官僚可谓是贪腐成风,各级官员更是巧立名目,在那收刮民脂民膏。楚国百姓的承受力只怕也早已是到了极限。
然而,楚王对此却是丝毫不以为然,也不思如何予民休养。长此以往,楚国究竟还能坚持多久?楚国的百姓又还能坚持多久?
伍举听罢,顿觉有理。
他深知楚王的好胜心迟早有一天会拖垮整个楚国,可他也深知楚王的性格。
之前,他也学李然去旁敲侧击的规劝过,奈何也是没什么作用。现在听到李然所言,一时间也是忧心忡忡。
“先生确是高见啊!”
“既如此,那先生可有法子,再劝劝大王?”
他是没招了,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李然。
可谁知,李然也只能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脸上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他又何曾不想劝谏楚王?他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然而事实证明,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楚王,是绝非他一言一语便能劝谏得过来的。
甚至就连像申无宇这般的刚毅之人,也未能让楚王幡然醒悟。
“然今日言尽于此,也是无能为力,还请大夫见谅。”
李然站起身来,朝着伍举深深一揖。
他已经做完了他所能做的一切,接下来的事,便只能交给上天来决定了。
伍举见状一怔,急忙起身,回了一礼,只是脸上忧色更甚。
……
新落成的乾溪台内,伍举觐见楚王。
只因得闻晋国将会盟诸侯,欲救蔡国而准备讨伐楚国,所以楚王这几日的脸色也并不太好。
毕竟,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一次有可能与整个中原诸国正面交锋,他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而伍举在见到楚王之后,便将今日李然所言都说予楚王听了。
楚王闻声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好一阵后,他才将信将疑的问道:
“若按照子明先生的说法,晋国此番会盟……当真只是个幌子?”
伍举当即点头道:
“禀告大王,此事料来应当不差。晋国会盟之地远在厥慭,又如何能救得了蔡国?况且晋国如今,内部六卿内斗,自赵武死后,更是成了一盘散沙。晋国自顾尚且无暇,又何来的底气来插手蔡国之事?”
“所以,大王大可不必再为此事忧心。”
言罢,伍举朝着楚王恭敬一礼。
楚王听罢,不由一时大喜,当即大笑道: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佑我楚啊!”
“想不到,堂堂晋国竟也只会搞得这些把戏了!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内尽是楚王与一众朝臣哄堂大笑的声音。
晋国,这个称霸中原数百年的超级大国,最终也沦为了一个笑话,这又如何不让楚人感到高兴?
然而伍举见得此情此景,便是不由想起了李然所说的话来,心中的忧虑也一时更甚。
“大王……臣以为……”
“哦?伍卿还有何事要说?”
正值兴头上的楚王见得伍举如此吞吞吐吐,也是不以为然,只轻描淡写的问道。
伍举思考再三,仍是道:
“臣以为,晋国此番既非真打算与我楚国开战,于我楚国而言,的确是好事一件。大王何不趁此机会,班师回朝,休养生息。待来日,与晋人再战!”
闻声,楚王大手一摆,示意伍举不必再说。
而后只听他道:
“伍卿这是哪里的话!如今钟离已灭,陈蔡既平,而晋国此刻又无暇南顾,此等天赐良机,岂能坐失!寡人正可趁此时机,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灭吴,以永绝其后患!又何来的班师回郢之说?”
待楚王这话一说完,又眼神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随后,又眯起一条缝来,直勾勾的看着伍举,并是冷笑道:
“呵呵,伍卿的这些话……恐怕是李子明教你说的吧?”
他觉得今天伍举说的这些话,似曾相识。所以他以为伍举如今跟申无宇一样,都成了李然的说客了。
伍举闻言,知道楚王是起了猜忌,便立刻顿首否认道:
“此乃臣肺腑之言,绝非他人授意,还请大王明鉴呐!”
然而此时的楚王,在听得晋国此番并非真的会盟诸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瞬间自信心又膨胀了,而且是直接膨胀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此刻的楚王又如何听得进伍举的这番劝谏之言?
“李子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仅凭这一点消息便能推断出晋国的真实用意,放眼我楚国,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还能有谁?”
“此人不得寡人所用,实乃寡人之遗憾。”
“但是,他一个李子明,与我楚国复兴大计相比,伍卿以为孰轻孰重?”
走到这一步的楚王,显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
他显然也不再相信李然,李然所谓的“克己复礼”,在他看来始终都是掣肘自己大展宏图,掣肘楚国复兴的手段和说辞罢了。
带领楚国去争霸天下,此乃他毕生的宏愿,他必须要去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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