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雷、朱蒂,你们的具体位置?”手机里詹姆斯询问道。
  两人回答了。
  “保持跟踪,暂缓抓捕,避免冲突。”经过数秒的思索,詹姆斯下达了令人费解的命令。
  恐惧、凄苦、委屈、愤恨……种种难以言喻的尖锐情绪如身体内部生成的刀枪剑戟,每时每刻,每一次呼吸,都在切割着她的灵魂,带来难以抵挡的剧痛。
  柚李第一次如此憎恨厌恶自己读取信息的能力。
  说出“泥惨会”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心中所想被他人看透,而“泥惨会”对于增田行生而言显然是比黑历史更不可为人所知。大约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柚李记不清增田行生是怎么弄晕自己的,但凄惨的是,在被拖出副驾驶座,塞进另一辆车后备箱过程中,她醒了过来。
  她看到了后备箱的诸多工具。
  一个血迹斑斑的大皮箱,一只磕碰痕迹明显的铝匣,金属色的胶带,绳索,雨衣,大量未开封的一次性手套……和一台电锯。
  旁人听不到的惨叫、哀鸣、咒骂、求饶声扑面而来,像一把钉锤敲在了她的头上。
  增田行生用胶带绑好了被他的“老伙计”们吓得瘫软在地的格瓦斯,把人丢进后备箱——真是个废物。
  柚李蜷缩在这一堆工具中间,如落入蛇窟,每一条蛇的每一片鳞片都化做利刃,紧紧缠绕着她、啃噬着她。
  她甚至无法晕过去。
  不想被虐杀……不想死得那么痛苦……谁来结束这一切……谁都好……
  赤井秀一抱着svd在成片民房楼顶奔跑,长腿一蹬从一个楼顶跳到另一个楼顶,快速转移到了附近最适合狙击与詹姆斯商定位置车辆的厂房楼顶——
  几乎是翻越女儿墙的瞬间,赤井秀一就敏锐地感受到了黑暗中的敌意,抱着枪就地一滚,躲开了敌人的第一发子弹,却没能完全躲开第二发,子弹擦伤了他的右臂。
  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开阔的顶楼无处隐蔽,赤井秀一顾不得其他,飞快起身,打开保险拉栓上膛,站直的同时,枪口已稳稳指向同样全身暴露在他视野中的敌人。
  难办啊。
  赤井秀一看着对面姿势与自己几乎呈现镜像的对手,头疼起来。
  如此近距离的无掩体对狙,闭着眼睛都能打中,谁都不想做先漏出破绽那个,僵持住了。
  同样选择了这座不算高但能控制附近三条分岔路和一座桥的狙击点,携带配备消.音器的手.枪,难道是泥惨会的狙击手?用的是——
  嗯?厚重的乌云短暂的被风吹开,月光泄地,赤井秀一意外发现对方端在手中的也是一把svd。
  灰衣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手指微动,却未贸然动作。
  赤井秀一沉吟片刻:“你最近喝什么酒?”
  短暂的沉默后,灰衣人答:“卡尔瓦多斯。”
  自己人。
  两人同时压下枪口,点头致意。
  “绿川光。”
  “诸星大。”
  验证了对方友军身份,绿川光回到自己选定的狙击点,再次举起望远镜寻找目标,赤井秀一随意扯了块手帕扎在手臂伤处,架好狙击枪,然而有组织成员在侧,他不能只盯着与詹姆斯约好的路口,也假装通过瞄准镜搜寻目标。
  卡尔瓦多斯发来的后续情报只将范围缩小到东京湾一带,若非增田行生恰好在美国犯案遭到fbi的跨国缉拿,詹姆斯又在综合信息后意图将他作为自己在组织中更进一步的功勋,让朱蒂他们将人拖住兜圈子,他此刻不会出现这里。
  那么,同样出现在这里的绿川光,是从组织获取了更多的信息,还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情报?
  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位绿川光也许是组织干部,至少也是比自己地位更高的成员;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的情报来源,是增田行生本人、泥惨会,还是其他组织?
  诸伏景光也在思索。
  诸星大持枪匆匆而至,他一开始以为是个发现了自己的泥惨会成员,但通过那把组织配发的svd和对组织干部代号的了解,基本可以断定也是个被卡尔瓦多斯管理的行动组狙击队成员。自己在这里是为了观察组织追击叛逃至泥惨会的增田行生,是否会影响到今晚公安的捣毁泥惨会制药厂的行动,就在此处东北方500米处,就是伪装为汽修厂的制药厂,管理官已经带着公安们出动,此刻正在暗处潜伏等候自己的情报,如果诸星大一直在这……
  增田行生并没有给各怀心思的两位狙击手思前想后的时间,耳机里传来一声碰撞,紧接着是朱蒂焦急的声音:“秀!你准备好了没有!嫌疑人撞开我的车往路口去了!很快就到!”
  赤井秀一沉下心,用约定的方式敲击耳麦让朱蒂和卡迈尔停止追击,瞄准路口方向。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又是组织的追加情报,全功率运转的情报组显然也不是吃白饭的,已经确定了增田行生驾驶的车辆型号外观和车牌,以及行进方向,同时传来的还有组织高层发来的死命令:组织宝物不容有失!绝不能让增田行生将劫走的东西落到泥惨会手里!
  “也不知道被劫走的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竟然由两位干部共同指挥夺还。”绿川光也开始调整准焦螺旋。
  “谁知道呢。”专注瞄准的诸星大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