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虽然眼睛还有些发红,但柚李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挥手道别,“东江医生很负责,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再联系千速姐的。”
  千速随手将欠条丢进手套箱,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柚李无疑是个倔强的姑娘,除非山穷水尽,她恐怕都不会再向自己求助了。
  得想个办法。
  “广田,浴巾放到哪里去了?到住院猫打针的时间了。”
  “二黑打针不需要浴巾裹着——我来吧。”广田护士接过了同事手里的托盘,打开笼门抱出了黑猫,常规查体后握着黑猫的后爪,找了一处针眼相对稀疏的位置,将针头扎了进去。
  “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是不是不行了?”同事小声嘀咕。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二黑是在配合治疗。”广田怜惜地摸了摸瘦骨嶙峋的黑猫,“它和它的主人都很努力,不会的。”
  喂水喂食、清理笼舍,铺上新尿垫,广田把猫抱回笼舍猫窝中,打针都毫无反应的黑猫在她松手时抬头蹭了蹭她的手腕。
  广田在猫笼前站了许久,直到同事喊她,才强笑着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宠物医院的洗手间清洁极好,因为远离笼舍区,空气反而比工作区更清新,坐在马桶盖上的广田却只觉得窒息。
  又到了这个时间……
  短暂的挣扎后,她拿出手机编辑邮件:
  椿柚李今日缴纳了30万元医疗费,其他诸事如旧。
  按下发送后,广田也按下了马桶冲水按钮,在哗哗水声中沉沉地叹气,她不知道组织为什么要监视已经落魄至此的椿柚李,也不知道除了她还有没有人在暗中观察,更不清楚隐瞒那位借款人的存在有无意义。
  但她想做点什么。
  至少,做点什么。
  柚李每天晚上收摊后,会到只剩夜班医生的宠物医院看看萩原研二,顺便拿走今天的收费单据。
  “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果前台算错了医疗费,明天再找她也不迟。”东江医生打着哈欠说,柚李知道东江医生准备等自己走了关门到休息室睡觉,没有多留,收起收费单离开了。
  前台应该没有算错钱,柚李也对自己多年练就的算账能力很有自信,所以,萩原研二医疗账户里多出来的10万元,是别人偷偷存进去的。
  不是东江医生,而千速姐或者松田了解萩原研二的医疗费缺口,应该不会只存10万,会是谁呢……
  10万事件再次发生的第二天,东江医生宣布萩原研二终于挺过了危险期,匆匆赶到的柚李安静地听完东江医生的病情分析,和后期治疗方案,如过去每一次一般点点头,说都听医生安排。
  笼舍区,柚李打开笼门,手掌轻轻拂过黯淡无光的猫毛,太轻了,她只能感受到失去光泽的毛发划过掌心,甚至感受不到皮下温暖的体温和呼吸起伏。只摸了一下,柚李就收回了手,像是怕碰碎了还看不出任何好转迹象的萩原研二,摸了摸猫臀下方的尿垫,还是干爽的不需要更换,只是一角翘了起来,伸手试图抚平,但一松手,那一角又倔强地翘了起来,她便一遍遍徒劳地摩挲着那条折痕。
  工作闲暇时,宠物医院护士们会凑在一起聊天或者撸院内养的“猫院长”,广田第三次抬头打量驻足笼舍前的春柚李,欲言又止。
  “广田,别光看着,把椿小姐带去休息一下。”东江医生皱着眉吩咐。
  大多数人只会防备过大的压力把自己压垮,却不知道在压力陡然减轻的那一刻,精神同样会遭到巨大的冲击,椿小姐……东江暗自摇头,人都得靠自己。
  广田护士把柚李劝到等候区,给她倒了杯红茶劝慰了一会儿才离开,却听身后的人说:
  “广田护士,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善意。”
  她回头婉拒,说这只是身为护士的职责所在。
  柚李不再多说,慢慢喝完了红茶把纸杯丢进垃圾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椿柚李”有,“广田雅美”也有。
  但一个对宠物猫都怀有善意的年轻女子,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呢?就算她英年早婚后发现所托非人把老公杀了埋尸后院再逃离乡下老家到大城市生活——这又跟她一个贫穷的占卜师有什么关系?
  柚李不着边际地编排着广田护士隐姓埋名的原因。
  哪怕那20万真的是从死鬼老公身上抢来的,柚李依然感激雪中送炭不留名的广田护士。
  而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尽管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信息读取能力,眼前的世界也不是就没有秘密了,对柚李而言,获取信息有两个大前提:记录信息的物品存在,和物品记录下的恰好是她需要的那条信息。正因如此,柚李至今对隐在暗处的鬼祟者的情报几乎一无所知,那些人并没有真正出现在她眼前,而福生公寓已经是一片废墟,不得不说他们做的十分干净,柚李也无可奈何。
  但查不到他们,还查不到一个毒猫的?
  柚李轻松地找到了萩原研二口中的“山原”,她不擅长记忆东瀛人多音节的姓氏,知道是谁后才明白萩原研二当时说的“驱虫药”是什么意思,同时也知道了他怎么骗得萩原研二同意他把奇怪气味的药水滴在自己后颈处。
  宠物用品店店员,真是个十分方便的身份。
  无论是弄到药物,还是掩人耳目地给猫下毒满足自己变态的杀戮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