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静思也不勉强他,乡下孩子大多懂事得早,十来岁的傅秋秋已经可以让大人放心了。
  于是傅静思把自己的草帽往傅秋秋脑袋上一盖,简单嘱咐了两句,手里还捏着把稻穗,就在老村支书的催促下疾步往村里走去。
  傅静思知道,他回到乡下老家种地,除了养大他的叔叔婶婶,最高兴的就是同样看着他长大的老村支书了。
  小时候叔叔婶婶忙农活时,傅静思很是吃了些百家饭,最常光顾的便是老村支书家。
  老村支书知道傅静思之前考公的事儿,便和他提过几次,让他接任自己村支书的位置,这也是个官儿呢!
  其实傅静思并不是想“当官”,他考公,只是因为在普罗大众的观念里,铁饭碗就是最好的。
  二战失败后,傅静思心灰意冷地回到乡下,脱掉鞋子,如儿时般赤脚踩进水田中插秧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一技之长,能亲手种出粮食养活自己——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铁饭碗。
  太阳西沉,幽兰的天幕上是城市里不曾有的璀璨星河,傅静思走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心中记挂着村里那台金贵机器,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田垄里栽去。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傅静思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东大陆,温克帝国都城,波音小镇。
  傅静思面如土色,眼珠熬得通红,他足足花了一整夜来做心里建设,才终于接受自己好像穿越了这一现实。
  傅静思清楚记得,失重感来临的一瞬间,手上捏着的稻穗猛地爆发出一道金色光芒,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仿佛被人用冰凉的铁钩勾住了肚脐,在漫长的令人呕吐的震荡中,傅静思意识逐渐模糊。
  许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漫天繁星。
  但周围的建筑却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低矮的小丘上,一座座红顶傅墙的木头小屋错落有致,像极了圆头圆脑的蘑菇,偶有几个透出微弱的烛光;几乎每座房子都有小小的院子环绕,一条条缀满野花与鹅卵石的狭窄小路将其连接;河道贯穿整片区域,拱桥矗立其间,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流淌着魔法的奇幻小镇。
  细微的虫鸣给小镇添上鲜活色彩,一阵微风袭来,傅静思嗅到了淡淡的夹杂着水汽的花香。
  这景象显然和他的乡下老家没有半点关系。
  傅静思傻傻看着夜晚若隐若现的欧式建筑群,用手掐了掐胳膊,被疼得呲牙咧嘴,随即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正站在一块勉强称得上是花园的地里,没头没脑地四处打转,试图从稀疏的草坪里翻出摄像头来。
  未果,他又走进身后的两层木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几只蜡烛,在昏黄的烛火下,一件件翻看着屋内的物品。
  精致的雕花茶具、田园风的沙发和窗帘、墙上挂着的古剑和桌上的地图……无不昭示着,傅静思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早在摔倒后的怪异体感里,他就隐约意识到,他好像遇到了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穿越。
  傅静思在浴室里发现了一面玻璃镜子,透过它,看到了自己衣衫褴褛精神萎靡的凄惨模样。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被冰凉的水一激,他霎时冷静下来。
  傅静思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将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没见到一个活人,房子里却干净极了,桌面没有积灰,床铺柔软蓬松,像是傅天刚晒过太阳。
  房子的主人去了哪里?
  不管怎么说,这里现在空无一人,正好给了初来乍到的傅静思一点缓冲。
  桌上的地图、书架上手工装订的书籍都是中文,傅静思忍不住吐槽道,果然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
  一整个晚上,傅静思都在和自己天人交战。
  他的脑子不停尖叫着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家,身体却极为镇定,机械般四处汲取信息,使自己能尽量安全地融入环境,不被这里的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到这里,傅静思对不知在何处的房主说了声抱歉,接着毫不犹豫地从卧室的衣柜里拿了几件合适的衣服换上,又把自己原本的衣服藏在床板下面。
  衣服的款式虽有些繁琐,但男装总归不会复杂到哪儿去,换上颇有些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宽松短褂,傅静思仍把那株随他而来的稻穗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这便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祈祷或许某个契机,能在水稻之神的眷顾下,再次回到他原本的世界。
  ……
  清晨,在欢快的鸟鸣声中,波音小镇的一天正式开始。
  傅静思正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偷看。
  不远处一个红色蘑菇般的木屋里间歇有人影走过,胖胖的妇人抱着一个竹筐,将顽皮的孩子送出门,又回到屋内,没一会儿,烟囱里飘出稀薄的雾,傅静思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坚果面包的香气。
  傅静思揉揉肚子,他饿了。
  他正想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就看到远处河岸边,一队负坚执锐、披袍擐甲的半人马正朝他所在的方向行进。
  傅静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