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打开,一盘苦瓜炒蛋摆在里面,最上还用苦瓜摆了个笑脸。旁边砂锅摸着有余温,开开锅盖,是冰糖雪梨银耳羹,熬得浓稠焦黄。
  尝一筷子苦瓜炒蛋,感觉苦味不太重,应该是焯过水,摆正笑脸,盖回锅盖。舀一勺银耳羹,甜蜜蜜却又不齁人,盖上锅盖保好温,等夏橙醒了一起吃。
  等了好久,锅都快冷了,人还没起床。
  进屋喊人,睡得沉,没反应。
  周游一准备动手掀被子,刚搭上手,感觉就不对,太软了。提起被子的一角,熊脑袋一个,猛地掀开,等人高的玩偶,穿着红毛衣,埋在被子下,是棕色布偶熊,前年生日夏橙送的。
  衣领上贴着张a四纸,上面张牙舞爪一行字,“我和左叔出去几天,临时有事,把饭吃了,清热降燥。”写得潦草,似乎很赶。
  ……
  拿着纸,周游一沉默跪坐在枕边,无力感大山般袭来。
  过了不知多久,周游一起身去厨房,盛碗银耳羹,端出苦瓜炒蛋,安静吃下,尝不出苦也尝不出甜。
  “砰砰砰!”拍门声响起,以为是牵挂的那个人回来了,周游一碗筷一扔就冲去开门,见到个陌生女人。
  紧接着,一个矮胖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刚从楼梯拐角处爬上来。
  “舅舅?”周游一戒备开口,他来干什么?
  “这是你舅妈,怎么不喊人?”矮胖舅舅边说着边自顾自进屋,俨然是这屋的主人。
  “舅妈。”周游一小声道,眼前这个和舅舅等号的矮胖女人着实陌生,记忆中的舅妈很瘦小,几年不见,倒“猪”圆玉润起来了。
  矮胖舅妈鼻子哼出一声,算作回应,迈步进屋,四下打量。
  “周一,之前你跟舅舅我保证过,这房子要给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事,就写个保证书,留个凭证。”矮胖舅舅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
  “今天把事情弄完,后面我们也就不来找你了,要隔三差五来影响你复习,那肯定不好。”矮胖舅妈笑眯眯道,眼睛缝里闪着精光。
  说罢,矮胖舅妈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钻进各个房间,扫描整个屋,“所见即所得”,每样入眼的东西都默认划归为自家的,银耳羹也不例外,扎实给自己和丈夫舀了两大碗,大家边吃边谈。
  孤立无援,周游一被迫写下保证书,“自愿”赠予。
  送走两人,看着锅底的几片稀烂雪梨,周游一端锅砸向客厅,没瞄准,厨房的玻璃推拉门应声而碎,一地碴,一地烂渣。
  闯祸了,周游一手足无措,心慌地想着要怎么跟夏橙交代。
  再转念一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左阳,只想着离开,自己是随时都能被舍下的,她哪还会在乎这种小事。
  留满地狼藉不管,周游一坐回桌边,继续吃早饭,菜冷了,油很腻,鸡蛋都沾上了苦味。
  心里压抑难受,却不敢说“再也不理夏橙”的话,想都不可以,她如果真的不回来了呢……
  这次有左阳,他知道得太多了,是不是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他真的可靠吗,会不会伤害姐姐……
  白天那么危险,出意外了怎么办……
  忧心害怕再多,也无济于事。
  回屋关着,关到天黑,心里厌烦,但客厅总不能不收拾。
  换上厚底鞋,周游一仔细清扫着客厅和厨房的每个角落,所有碎玻璃都装到了购物纸袋里,拿马克笔在上面做好标记,提醒环卫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小心将袋子放到鞋柜旁,准备明早下楼扔。
  “咔哒。”门锁转动,铁门迎面撞来,周游一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重心偏离摔向一旁,手刚好摁进购物袋里,血淋淋。
  “周一!”周爸凶神恶煞冲进屋,见周游一就在面前,抓起头发把人扯起来,两巴掌砸向脑袋,看到地上有血,方才住手,再看袋子里的玻璃渣,意识到不是自己打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忘了吃谁家米长大的?!转头向着别人,不知好歹,果然是赔钱玩意儿,跟你妈一个贱样!”
  “他们逼我的,我一个人没办法。”周游一垂着头,冷声道。
  “不知道给我打电话!蠢得砍脑壳!”周爸面红耳赤,激动无比。
  “我不知道你的新号码。”周游一道。
  “学会顶嘴了?!”脸红脖子粗,周爸一巴掌削过去。
  周游一立刻安静闭嘴,受伤那只手紧紧攥着衣摆,让血浸到衣服里,不想让它落到地上。
  环顾四周,周爸发现这屋子变得相当陌生,多了很多东西,尤其在房间里还发现台电脑。“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姑姑贴补我一些,其他是奖学金和打工买的。”
  “不是去卖的?”
  惊恐看向周爸,周游一突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周爸讪讪解释,“这几年你没跟我要过一分钱,我随口说的。”
  “不是。”周游一沉沉答道,似乎并不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女娃娃要自爱,不要乱花钱买东买西,我是在教育你。”
  “嗯,我知道。”
  气势被打岔没了,脑袋也不发热了,发现来找周游一并没有什么用,正当尴尬之时,周爸接了通电话,不知道接到什么好消息,喜色上脸,急吼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