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机闹铃响起以前醒来,陆平这一晚睡得十分糟糕。她怕黑,沉望青上去之后,整栋房子陷入死寂,她打消了上去找她的念头,躺在床上反复点进沉望青的朋友圈,对着那条无情的横线发呆,她其实不需要通过朋友圈了解她,她就在她身边,一直以来,但还是想看看,也许她会晒孩子,节日收到的礼物、鲜花之类,究竟精心营造出的是她真实的生活,还是现在她所看到的?
也许看到这些她才会彻底死心,安守本分。
沉望青坐在餐桌前,奶油色壁灯照着她白皙的皮肤,像海妖一样黑到发绿的浓密长发沾着微湿水汽披散在胸前,嫣红乳珠正随着咀嚼的动作起伏。太冷了,这是她的唯一感受,冰箱里拿出的吐司是冷的,牛奶是冷的,她皮肤的毛孔也因屋子里湿冷的空气而收缩,手臂上浮起鸡皮疙瘩,这一切都证明她已不再年轻,她的心也在一点点长满湿滑青苔,坠落深井。
走出房间的陆平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你怎么起这么早?”她想问她怎么不穿衣服,话到嘴边又犹豫:“今天太冷了,好像要降温。”
炙热跳动的心脏带动血液流向全身,沉望青从坠落深井的想象中惊醒,回过神来,和梦游一样——实际上陆平也觉得她梦游,她刚才看见她,就像看见都市怪谈里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的女人,她疑心这是什么仪式,还好现在是早上,差一分八点钟,餐厅灯也开着。
两个人在空旷的屋子里对视,陆平先低下头。她刚换好衣服,准备去洗漱,等会九点钟有课,专业课,平时分不够就会挂科,挂科需要补考,补考不过等到大二时候还要和大一新生重新再修这门课程,直到考过……这些都是借口,她只是难以面对她,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即使不说话,被压抑的感情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更何况是做爱,一切无法隐藏的东西暴露出来,当她发现她爱上她,会让她离开吗?在一段金钱关系中动感情是大忌,几个月的同居让她发觉沉望青不是一个有着旺盛同情心的女人,因此也没有另一种对方母爱泛滥她得受垂怜的可能,沉望青对自己的女儿都十分漠然。想到这里,陆平更加恍惚。
沉望青吃饭细嚼慢咽,陆平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她还坐在那张桌前,保持之前的动作。临出门前陆平忽然想起什么,站在玄关处小声问她:“做吗?”她想起来这是一份工作。做爱是她的工作,这是她工作的场所,不是寄宿学校、借住的亲戚家。或许她可以在做的时候闭上眼,减少眼神触碰。
沉望青对她的后知后觉和小心的语气感到不满,陆平的反应告诉她,她并不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欲望,而是将这当作任务。
知道陆平周四满课,她放她离开,没有说话,淡淡地转身上楼,听着房门关掉的声音重新躺回床上。
她才是后知后觉的那个人,陆平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多表现出对她的兴趣,今天和之前一样,正常发挥,只是她变了,以前她欣赏她的迟钝,现在她恨她像块木头。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ai4.c om
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作为依靠的小孩理应从小擅长讨好,但讨人开心确实不是陆平所擅长的,她从上中学开始练习的本事是惹人讨厌、装腔作势,久而久之她变得迟钝多疑。因她是曾受过庇护的,国际学校每年高额的学费和身上的名牌衣服就是她的庇护,但建立起的自尊在一夜崩塌,她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互相拉扯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陆平在课堂上浑浑噩噩,老师讲什么没有听进去,点名到她的名字,也恍惚一阵才缓缓答到。点完名她其实就可以走了,看着没来得及关上的后门,陆平毫不犹豫地逃了出去。坐公交车来学校的路上她就在想,沉望青是个做爱不缺人的女人,她刚才似乎小小拒绝了她,不应该的,在她沉默后,她应该放下书包上去,而不是走掉。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她就没办法再平静下来,想起上回在K的吧里看到向沉望青献殷勤的女孩,她走掉了,她的床上就不会再出现另一个人么?周四周五她往往待在学校一天,下午五点下课后才回去,也不是那么时时刻刻在她身边。陆平对自己恶意的揣测感到心惊,竟像丈夫怀疑妻子不忠。
莫名的焦虑一直伴随她到晚上。从学校出来她没有直接回去,在校外的咖啡店呆坐一下午,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点了一杯冰美式,冰块化掉变成常温中药口感也没喝一口,等到五点才出门去扫共享单车,按照原定时间回沉望青家。冬天不适合骑车,逆风吹得她眼睛酸痛,脸像受了巴掌,停下来时两颊发烫,走到二楼亮着灯的别墅前都觉得隐隐作痛。
进门之后,她只是洗了手就上到沉望青的卧室里。她还在睡觉,似乎睡了一天,陆平进门坐到她床头都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