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由布和棉花构成的唯一好处,似乎是她再也不会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了。就算被剑气劈没了半个脑袋,她也一点不觉得痛苦。
  在陶增杀到这里之前,他们两个花了不少时间,仔细地制定了作战计划。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内容,楚子毅需要摆好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说出固定的台词。但考虑到他在面对陶增时可能会过于紧张,出现无法将台词记完整的窘境,所以必要的情况下,就由她替他开口。
  身高一米的小学生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隐身,她一个二十厘米的棉花娃娃,又躲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应该不至于被发现才是。
  谁曾想,楚子毅会突然给自己加词又加戏,连累了藏着的她“受了重伤”。她的存在倒是没有被陶增察觉,可那剑气来势汹汹,那掉了一地的棉花实在让她心疼不已。
  看着落照愈发残破的躯体,楚子毅赶忙蹲下身帮着一块儿拾起棉花。仪式被中断后,他的双腿再次恢复了力气,能够走动、能够蹲下站起。
  他连珠炮弹般连着说了十多个对不起,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刚才看见了。当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团很奇异的黑色丝线,从他的脑门顶上长出来,然后一直往很远很远的地方长。我说不明白,反正……我就是看懂了那丝线的含义!”
  落照像捡到宝了似的,颇为稀奇地拍拍他的胳膊:“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有成为观灵者的天赋。”
  虽然楚子毅还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看到的东西,但从他的形容来看,那应该是观灵者看到命运线没错。他看出了陶增的命运并加以揣测,从当事人的反应来看,他的解读是完全正确的。
  尚不能理解观灵者是什么的他挠了挠头,脸上显露出几分不安:“小鱼,他说他明天还要过来,明天我们真的还能把他给应付过去吗?我好担心。”
  “别害怕别害怕,明天,他不一定有空过来。”落照向着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手头的一大团棉花上:“你要不先帮我把棉花塞回去,我觉得我的脑子有点空空的、还有点凉飕飕的,实在让我有些不安,就好像我没脑子似的。”
  话音方落,那一大团棉花竟然直接如她心中所想,晃晃悠悠地飘向她的方向,还径直塞进了她的脑子里。
  落照:!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她果然还是有点超能力的嘛!
  她拍拍楚子毅的脚,对着他指挥道:“小毅来帮我个忙,把我放到桌子上,再把那边的镜子拿过来,我要好好研究研究我的身体。”
  之后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落照又一次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比不得当初能控制整个屋子的潇洒,但此刻的她,至少也能对原本属于棉花娃娃身体的每一样东西控制自如。她之前还想着,早晚得让楚子毅恶补针线活,帮她修补过分残破的身体。现在倒好,她完全可以依赖自己的“想象力”。
  看着线头自觉地缝补起了头顶上的大缺口,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当场用这具身体尝试了“分头行动”。
  楚子毅目睹了棉花娃娃拔头而起、唯有一颗脑袋飘飘悠悠飞出窗外的一幕,声音再次卡在了喉咙里,没办法发出来。
  ……这样摆弄自己的身体是合理的吗?!
  第二天,陶增果然如落照预料的那般,没能过来。
  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儿子院子里的下人来报,说是小少爷的状况不太对,高热一直退不下去,还开始说些胡话。从他们听到的内容来判断,小少爷似乎是被一颗人头给缠上了,并因此做了噩梦,导致身体状况急速恶化。
  儿子是陶增的半条命脉所在,既然是儿子出了事,他自然再顾不上同楚子毅算账,匆匆忙忙地赶往了儿子的院子。
  屋中。
  陶至躺在床上,烧得满面通红,双手却伸到了被子之外,不住地挣扎着。陶增靠近时,正听到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别过来,跟我无关……不是、不是我想害你!”
  陶增脸色猛地一变,目光在屋中众仆役的脸上扫过一圈。他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去劝着夫人,别让她到这边来。”
  看到一名侍女领了他的命令匆匆离开,陶增这才放下心来,在床边坐下,默默握住了儿子的手。
  他下意识地拿出“金屋”金块儿,可思索良久,他还是将其塞了回去。随后,他将心腹唤来,让心腹准备好过去常用的药水端来。
  那药水不是为陶至准备,而是为他自己备下。待到暮色四合,陶至终于恢复如常,他反倒是白了一张脸,像是病了一场似的。
  陶增为儿子掖好被角,起身喊了儿子的贴身侍女师尧和他一块儿走到院中。
  “说,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小至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师尧吓得一下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奴婢可以保证,在少爷睡熟前,除了夫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到院子里,打扰少爷的休息!少爷睡熟后,侍卫们巡逻比平时还要勤,更不可能将闯入者放进屋子里……唔!”
  突然的疼痛让她浑身一颤,她仍然挺直脊背、咬紧牙关,不敢让自己倒下去。
  陶增收起了长剑。他本想再于她身上划出几道痕迹,好验证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惜平复儿子的状况耗费了他太多精力,让他的体力亦受到了影响。他手中的长剑到此时,竟有些拿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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