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滴水溅入热锅的油,众人惊恐万状地逃散。
  肖远道足下一点,瞬身到帐篷前,伸手去抓瓶子,想要在瓶子摔碎前收回。
  青衣修士暴喝一声,佛符自行揭起,现出底下的爆炸符。
  只听得砰地一声,硝烟四起,黑气四散奔出。
  在肖远道前去阻止之前,唐不功已经掏出佛力阵盘,投置在瓶子四方。黑气溢散的瞬间,阵盘启动,立时把黑气困在阵中。接下来,只等佛修净化即可。
  肖远道松了口气,转头命人逮住青衣修士。
  青衣修士被死死绑住,脸上依旧带着诡异的笑容,有股大功告成的自得,满嘴叫嚣尸弃佛信徒的鬼话。
  “□□生老病死,神魂生住异灭,天地成住坏空......”
  唐不功脸色突变,急问:“他背的篓子呢?”
  肖远道也急了,连忙命人搜查四周。
  突然间,医修帐篷爆起惊叫,病人们争先恐后逃出来,每人身上或多或少感染黑气。
  唐不功和肖远道疾步冲进帐篷,就见大床上的重症病人面露痛苦,不住□□,丹田处趴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孩子疯狂吮吸病人的灵气,喂养身上的黑气。
  唐不功拽过孩子的脸,亲眼见到脸庞的那刻,两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孩子?沟壑纵横的皱纹,浑浊不清的眼珠子,明明是个佝偻身子到极致的老人,一身血肉饲养魔气才能萎缩至此。
  解决完事情后续,已是半日后,在事件中死伤的百姓不必多言,庆幸的是事态没有扩大。
  两人在城楼向殷羡汇报任务时,不远处那儿响起喧闹声。原是迦叶佛亲信要见殷羡,被申屠家族的贴身侍卫拦住了。
  殷羡背地晦气地啧声,转身后扬起笑容,眼神示意侍卫放行。
  慧可没有嘘寒问暖的引入词,张嘴便指责殷羡,“北荒城城内遍布具有灵智的黑气,形势凶险之极,申屠少主还请求迦叶佛亲去援救该城,岂不是置尊者于死地,申屠少主意欲何为?”
  殷羡疑惑地看回去,“为了拯救苍生啊,不然呢?”
  慧可质疑道:“北荒城沦陷半年之久,城内哪还有活人?”
  “几日前收到城内发来的求救信息。”殷羡甚至掏出玉牌,大方把信息展示给慧可。
  慧可看都没看一眼,这种东西想要伪造太简单了。“真是如此?尊者亲临战场以来,申屠少主只知请尊者去危地,自个儿倒是做个甩手掌柜稳居后方。”
  以慧可的身份来说,这话说得略含讥讽。
  肖远道立刻驳斥,“大师慎言!黑气爆发以来,佛门安然坐夏期间,可是我们申屠家族挡在前头,少主孤身直面黑气的那些日子里,还不知你们尊者在哪儿呢!”
  肖远道毫不掩饰语气的讽刺和贬低,激得慧可脸色发黑。
  还等慧可反驳,殷羡轻轻笑了,意味深长说道:“大师这话过了,是我等亲临战场,世尊稳居后方。”特意咬重世尊二字,又轻巧补道,“世尊派尊者来,不正是为此?”
  慧可脸色又青又白,无话可说甩手走了。
  殷羡望着背影,咒骂一声死狐狸。
  伴着嘶哑的长鸣,一只浑黑的乌鸦落在塔台,朝城墙方向嚎鸣数声。
  殷羡斜眼瞥见,面色沉了沉,随口吩咐肖远道几句,便快步离开城墙。
  唐不功顺着殷羡的方向望去,眯眼盯着乌鸦,联想殷羡近来避开众人的举动,心中升起令人不安的猜想。
  一盏茶之后,殷羡只身来到城下的暗室。
  两侧排排站立的黑袍面具人,没能得到一个眼神。他径向直入最深处,就见中央的远距离传送阵。
  季子野摆好阵法需要的灵石,油彩面具款步迈入阵中。
  殷羡皱眉道:“大战关头,你在做什么?”
  油彩面具招手唤来一名黑袍子,对殷羡说道,“战场的事儿,你可吩咐他。”
  季子野摆好最后一枚灵石,“距离最近的保存完好的传送阵在一百里外,以你目前的步程,飞个半天就到了。”
  殷羡道:“你要去哪儿?”
  季子野道:“还能去哪儿,涌泉城呗。”
  涌泉城,魔气起始之城,目前是天魔的大本营。
  殷羡的瞳孔骤然一缩,惊得声调都变了,“你要投靠尸弃佛?”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该不会以为能从他手下夺到舍利子吧?”
  季子野倒是能理解这种做法,“已经出现的最稳妥。”毕竟目前这一枚舍利子。
  油彩面具踏入阵中,面具下的眸子深深看了殷羡一眼,“你还没注意到吗?游戏已经变了。”
  殷羡直觉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油彩面具没再开口,阵法启动,蔚蓝色的光亮转瞬间吞噬他的身体。光芒暗淡下来,身影已经远在万里之外。
  殷羡走的时候,仍在咀嚼油彩面具最后的话,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又捉摸不到真切的线索。
  第501章 501断掌
  ◎某个马虎的传递员把它遗失在大山深处◎
  自从金翅大鹏雕投入佛门,位居护法尊者的几十万年来,不断有兽族走出故乡莽山,拜入各地分寺自荐充当看门神兽以及镇寺护法。
  饶是如此,奥妙经文和佛门功法依旧没有传入莽山。正因为此,魔气甫一侵袭莽山,如入无人之境般势不可挡,兽族几乎没有抵挡的手段。即使凤族协助,也撑不起有效的防线。
  莽山太大、兽族太多、可挡魔气的将士太少,只能节节溃败。
  金翅大鹏雕回援兽族之后,当年憧憬它而拜入佛门的护法神兽依次回归莽山,不仅成为以一当百的战力,更重要的是带回此时最需要的物资——佛门法器和符文
  燃灯佛下令抵抗魔气之后,又有一支本门高僧驰援莽山,带来更多战备物资,至关重要的是正式把佛门功法传授给兽族。
  此时才建立真正的防线,划分敌区,护住内圈的兽族。
  僧人初至莽山,兽族还对“秃头们”抱有敌意,连日来尽心尽力的净化和治疗,前线的兽族们渐渐接受他们,放弃辱骂性的秃头叫法,改称光头。以凤族为首的兽族联盟也接纳他们,在战场排布上开始考虑僧人的建议。
  蛇族眼觑佛符许久,用僧人教授的方法贴在身上,以抵抗魔气。佛符一挨到滑溜溜的鳞片,就呲了下去。尾巴尖儿卷着符,怎么贴都贴不住。
  蛇族不耐烦了,“光头,要不你直接纹我身上。”卷起一把刺刀递了过去。
  僧人掂着刺刀,在蛇族身上左比划右比划,无处下手。“施主鳞片太多,没有刻制佛经的地方。”
  蛇族灵机一动,喜道,“那就刻舌头。”
  话刚说完,哗得张开血盆大口。
  两根锐利的门牙猛然逼了过来,紫色的口水哗哗淌落。僧人疾步后退,就见口水滴落处烧出一个大洞。
  僧人定性再好,也有些后怕。
  蛇族难为情,“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口水有毒。”吸溜好几下,又把满是倒刺的舌头伸了过去。
  僧人迟迟下不去手,被蛇族数次眼神催促。
  不远处,谛听在树下公开传授佛法。谛听是佛门最大分寺的镇寺护法,传闻它的心境佛理甚至超过金翅大鹏雕。
  许多兽族慕名而来,一是修行佛法,二是以此抵御魔气。白泽领主的儿子和不少同类也在席中。
  没过多时,白泽领主气势汹汹赶来,要带其他白泽回去,并且怒斥谛听,生出口角争执。
  白泽领主怒道:“人族的功法,人族学便罢了,为何我等兽族要屈身去修!”
  谛听解释道:“大敌当前,不学佛法,何以抵挡黑气?”
  “让人族去挡。”
  “高僧人手不足,挡不住!”
  “那便虏来更多人族,让他们去学,去挡。”
  “顽固不化!”谛听叹气道,“尊者投入佛门这么久,你还停留在几十万年前兽族当大的时代!这次的剧变也视而不见!你这样,迟早会害了白泽一族!”
  白泽重哼一声,率领同胞甩袖走了。
  席间,豹族、蛇族、信天翁等对视一眼,争相向前,抢夺白泽的位子。
  莽山最大最深的通天江,可从大陆彼端的海口直抵莽山深处的梧桐树林。
  此时,蛇主率领水蛇族守在隘口,鳄鱼族、河马族等两栖兽族分列两侧,死死盯住通天江,不放过任何缝隙。
  龙族将领率兵上岸,轻嗤道:“我等千里迢迢援助汝辈,就这么防着我们,未免太没良心。”
  鳄鱼领主撇嘴,“还不是你们海族前科太多,要是你们偷偷溜进腹地......”
  龙族将领斥道:“你什么意思!”
  蛇族领主上前打岔,先是警告鳄鱼一眼,再对龙族领主扬眉笑道,“将军息怒,我们乃是奉凤主之令恭迎各位。难为龙主和各位英雄能够暂且搁置两族大恨,援助我们御敌。各位长途跋涉、远道而来,难道不值得这么大阵势的迎接吗?”
  龙族将领、蛟族和其他海族们被说服,脸色好了些。鳄鱼领主也不得不听蛇族领主的警戒。两边侃了几句大山,渐渐熟络起来。
  鳄鱼领主好奇问道:“前些日子传闻菩提佛死了,谁杀的?问了光头好几次,他们只会叹气阿弥陀佛,一个字都不肯说。大山里消息闭塞,情报也传不过来。”
  龙族将领神气哼了一声,“既然你诚心求问,我便好心告诉你。坐夏期间,尸弃佛杀了菩提佛。”
  鳄鱼领主问道:“尸弃佛是谁?燃灯佛的另一个徒弟?”
  蛇族领主道:“另一个徒弟是迦叶佛,尸弃是排位第二的那个。”
  ......
  莽山深处,梧桐树海。
  佛门本门高僧带来的不止有佛经佛符,还有一只锦盒,丝绢凹陷菩提佛的断手,玫瑰肉色显露千幅轮相,开敷如莲花。当日尸弃佛先断菩提右手,断掌便没有烧为骨灰,遗留下来。
  念在龙凤两族的施肉舍酒之恩,燃灯佛尊重菩提的心意,奉上断掌。
  金翅大鹏雕久久凝视锦盒,手指渐渐掐成拳头,脸上青筋毕露,咬牙道:“若本座当时在场,怎会让尸弃那小贼......”
  忍耐之极,甚至能听到下巴关节在弹响。
  凤主上前拍拍金翅鸟的肩膀,安慰道:“不是头儿的错,谁也没想到那家伙会叛变!”
  这种关头,龙主罕见地赞同死对头的说法,“头儿不要难过,过些日子咱们打上涌泉城,亲手削了尸弃祭念菩提,剁他的肉当下酒菜吃。”
  金翅鸟沉默片刻,眼神爆出决绝的金光,“本座早晚要宰了那小子。”它把锦盒推给龙女凤男,“按照菩提的心愿,这是你们的了。要煎要炸,随你们的便。”
  不等两兽同意,把锦盒塞进它们怀里,金翅大鹏雕振翅走了。
  龙女凤男两兽大眼看小眼,不知该怎么处理断掌。篝火宴会随口侃大山的话,没想到菩提佛当真了,燃灯佛也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