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变了什么?』他追问尼禄, 语气因急切而不再显得像之前那样懵懂无辜,『‘它’是什么?!』
  尼禄稍作思考,讲了一个颇长的故事。
  考虑到圣洛斐斯的智力缺陷,他并没有让高维系统、原著小说、仇恨值这些名词出场。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我在加冕前做了一个梦”的故事开头。
  荒谬到令人发指的命运, 降临在这个帝国与帝国圣子身上。
  帝国君主发疯被杀,帝国惨遭异族践踏, 而无辜的帝国圣子, 一朝从万人追捧, 沦落到受万人蹂躏。
  不知何人指使的外来者,贸然对帝国君主的灵魂发起进攻。
  他想要占据这具躯体, 以确保“命运”稳妥不出差错地推进。
  但他失败了。
  真正的帝国君主杀死了他,从而洞悉了这个“命运”。
  在寻找到“命运”中出现的人物、并一一验证过能力后,他逐渐确认了“命运”的可信度。
  『……我绝不使帝国像那样陨落……』
  当尼禄在喃喃这句话时,他那双炽烈的红瞳里, 燃起圣洛斐斯熟悉的火光。
  暴烈的, 炽盛的。
  以燃尽灵魂为代价,于残弱的血肉之躯中迸发出燎天狂炎。
  圣洛斐斯极遥远的一些回忆, 就这样被毫无预兆唤醒。
  他措手不及, 不由感到又怒又恨,立刻将目光转移。
  他绝不愿意想起自己曾经降临地球, 正是受这样的火光吸引——不,应该是人类的蛊惑——连带攀援在圣宫树木上的数根触手, 都不自觉勒紧几分。
  养精蓄锐, 招兵买马。
  杀贵族, 建锚点, 加固边防。
  当提及为抗争命运而做出的准备时, 尼禄始终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调概括,仿佛那并不是一个极其深重的、完全超出这具人类躯体能够承担的任务,而是一个给儿童讲述的寓言故事。
  『正如你所见,我赢了。』
  尼禄平静地说。
  当他仰脸看向白发圣子,颈上佩戴过阿西莫夫项圈的痕迹,仍在雪白皮肉上透出一圈很淡的红。
  『既然我改变了帝国沦陷的命运,那么在你梦中的未来,也绝不再会发生。』
  ……白发圣子陷入了罕见的、长久的沉默。
  久到尼禄以为他没听明白,不得不又发声询问了好几次,想知道有哪些部分需要自己详细解释。
  白发圣子张口:『……你并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
  尼禄:『在我了解的有限信息里,想要探索溯源这一‘命运’,至少需要人类的科学水平再提升一个维度。帝国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只能尽我所能,做眼前可以做的事——也许我应该用更浅显的方式解释?』
  圣洛斐斯没有作声,再度沉默。
  当确认是人皇无意打破了那道枷锁,比起震惊和困惑,最先冲击圣洛斐斯的情感——
  是屈辱。
  巨大的屈辱。
  他确信能让他被渺小人类控制多年的,必然有那股更高维的“命运”的力量。
  起初他以为尼禄只是知情者,或者是某种为虎作伥的角色;
  谁料到头来,将他从连他也无力抵抗的“命运”中拯救的,竟然就是他最憎恶的人类。
  在遭受过人类的背叛以后,他甚至一时分不清是按原命运堕落到底,还是受人类帮助,从中解脱要来得更屈辱些。
  ……屈辱过后,就是出离愤怒和否认。
  他试图在回忆中比对每一个细节,以证明人皇从未拯救过他的事实。
  他要证实人皇不知何时洞察了他的计划、他的隐秘念头,用编造自己拯救了他的谎言,来动摇他报复人类的决心。
  ……而等他一旦确认人皇是在说谎,他就将在此时此地、怀着恼怒和恨意,直接将人皇处决。
  但当圣洛斐斯回忆起战争前帝国的种种细节,回忆人皇极力压制疯症时的眼神,回忆险些令尼禄殉命的德尔斐之乱,回忆人皇重伤濒死却执意离开圣山地底战斗,回忆每一个落在人皇额间的吻,他看向“原著攻”们时偶尔略带思忖的表情,他在巡游舰上向自己伸出手的姿态……
  每一个细节,都能跟尼禄的讲述严密相合。与他所知的原命运中那个发疯暴君相比,尼禄的确有着相似的特征,却在很多关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而决定性的证据,是他曾为了能认出尼禄,在幼年尼禄的精神海里放入了一小缕保护用的精神力,还害得小尼禄因此无法适应发高烧,丢失了部分与他童年相识的记忆。
  ……正是这缕精神力,验证了尼禄“有外来者试图取代他的灵魂”的说法。
  『……你,』
  白发圣子终于开口,他已经沦落到只能去质疑尼禄的动机了,
  『你不是为了我才选择改变它。你只是为了保护帝国。』
  『是的。』
  果不其然,尼禄承认得很爽快,
  『帝国是我的优先考虑事项。但根据帝国星律,我的‘某些’臣子对你所做的事,是要被扭送审判庭的。我在战前曾持续警戒这一点,但始终没能抓到确切把柄。我希望你没有被任何人逼迫做过不想做的事。有吗?』
  白发圣子:『……没有。』
  『很好。』
  尼禄点头,他的眉眼莫名松缓了些,对那四个争斗不休的alpha观感,终于有了些许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