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向他汇报。
  “虽然当时二殿下的年龄很小,但很显然,二殿下早已学会如何镇压哗变和叛逃的士兵。至今在帝国边境驻守的老兵,仍会谈起二殿下惯用的十一抽杀律。“
  尼禄知道十一抽杀律是什么。
  他闭上眼,想象那个抱着幼弟念书的银发少年,把弟弟哄睡着后,便合上书本,推门走向鲜血淋漓的刑场。
  “……二皇子殿下,我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评述……因为在我看来,他的性情实在捉摸不定。”
  5岁那年,尼禄在圣殿祭典上发烧,被临时送回王都。父皇来看望他,并与加涅大学士谈起最适合蔷薇王座的人选。
  在当时,加涅大学士是这样评价二皇子的。
  “二殿下能谋善断,智勇兼备,在五位皇储中,各方面素质其实最强。但有时……我又会觉得他过于狠决。如果二殿下成为帝国君主,或许……对帝国平民未必会是好事……”
  ”陛下,“下一名狼骑继续汇报,”您曾授意我们去寻找侍奉过二殿下的狼骑。我们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找到过一些当年在太阳宫任职,并成功躲避鲁铂特的清洗的宫廷侍官。
  “但很遗憾的是,所有知情人的口供都是一致的。当年太阳宫政变,二殿下和他的狼骑们,全部都……留在了王都。”
  “不过,在这些宫廷侍官口中,我们也获得了一些细枝末节处的情报。譬如二殿下的一些起居习惯,处置宫人的方式,以及二殿下时常受到的头痛困扰等等……“
  尼禄原本坐在天鹅绒座椅上,指尖慢慢按揉着太阳穴,闭目凝神地听。
  听到最后一句时,他蓦地睁开眼睛,红眸深处是一片幽暗。
  “……你说什么?”
  “陛下……?”
  被问话的狼骑,不知他指的是哪一句,“您想进一步了解当年太阳宫政变时,二殿下的狼骑们在何处值勤吗?”
  ”不。“尼禄缓慢说,”我想知道,二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目击到频繁头痛的?”
  负责汇报的狼骑停顿了一小会儿。
  应该是在海量的调查报告中,拼命翻找这一小块细节。
  很显然,不知道皇室疯症这回事的狼骑们,并不知道头痛意味着什么,因此没把这种小毛病当作重点调查对象。
  他们在所有口供中,搜寻头痛这个名词出现的时机,并且通过多方比对,最终确定了一个时间点。
  “侍官们的口供最早提及二殿下有头痛的毛病,是在殿下12岁时。不知为何,二殿下身边的宫人调动率很高,或许还有更早的记录,但我们已经不能追溯。”
  12岁。
  尼禄与最年长的皇长姐相差10岁,二哥相差9岁。
  如果有更往前的时间记录……那甚至可能会是他出生后不久的事情。
  他脑中那副错综庞杂的拼图,突兀地安上了一块色调全然不协调的碎片。
  但是这块碎片的边缘,却与整幅拼图严丝合缝,完全挑不出纰漏。
  他最初只是感到指尖发凉。
  但很快,这种发冷的感觉迅速从双手蔓延至全身,以至于他哪怕披着厚实的外袍,都不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小殿下,您怎么在发抖?”
  白狼骑敏锐地注意到小皇帝的异状。
  他赶忙去把全息壁炉的温度调高,紧紧搂住尼禄单薄的双肩,试图用宽厚的手掌给他一点温暖。
  从背后看去,尼禄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外袍里,露出一个相较于外袍,过于小的银发脑袋,看上去像只脆弱的幼猫。
  面对帝国,银发皇帝总是强悍无畏,就像一只生来就该保护领地的雄狮。
  但是面对自己的家族时,他会比平时流露出更多的迷茫和动摇,让骑士很想像过去一样,将他紧紧抱在自己怀中,安抚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停止哭泣的逃亡幼童。
  但是嗅闻到尼禄身上蛊惑般的蔷薇香气时,骑士还是咬着牙,硬生生止住这股冲动。
  “最后一件事。”
  良久,尼禄终于张口。
  他的齿根在不自觉地发颤,“我要看……达迦草与阿西莫夫项圈的全部研究报告。”
  ……
  “——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叶斯廷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视线,从那双精致皮靴,一路上移到那张银发绿眸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种久远的往事了。
  以至于连那张轮廓稚嫩、眼神却像极一名心思深沉的成年人的脸,他都有些难以回忆清楚。
  “一个身份有污点的人,是不可能成为狼骑的。”
  9岁的埃利诺·卡厄西斯站在他面前。
  他背着手,唇角勾勾,说出的话却有一种刀锋般的冰冷。
  “再高的精神力天赋,你都不可能通过狼骑的忠诚度测试。一个叛徒的儿子,最终也会毫不犹豫背叛皇室。“
  9岁的叶斯廷坐在角落里。
  他两手环着膝盖,仰望对方的眼神有些茫然。
  叶斯廷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头耀眼的银发,就已经向这个帝国的所有人,昭示出他的高贵身份。
  而向来生活在漂泊商船上的叶斯廷,能一眼认出这是帝国的二皇子殿下,还因为就在一年前,这个人当着他的面,让自己的白狼射杀了他生物意义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