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早在他之前挨过一脚,柏葭不放心让她也检查检查,确保无虞才好。秦莲执拗不过只好听从。
应珩并没有走,而是陪着柏葭等秦莲的结果。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两人坐在一起,他坐的随意,柏葭则松垮。
周围人声不断,两人却无声。没有争吵时,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陪伴,默默无声。柏葭靠着椅背,时不时看他挺拔的背影,从后面看能清楚看到他挂着绷带的手臂。
石膏下的手仿佛枯树枝静静地躺着,没有生机。
两人共处,只要她不讲话,应珩一般不会主动搭腔,柏葭也早已习惯,伸出手指,探头般小巧的指腹杵了杵他黑色T恤下的腰。
他没理。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轻还是他不想搭理。
柏葭这次使了劲,指腹同指尖一同用力。
“有事?”应珩困惑地回头看她。
柏葭默默收回手指,看着他总是锁住的眉,同人讲话带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感。
“你不回去吃席吗?”
“现在几点了?”
“叁点左右吧。”
“你见过这个点还没散的席吗?”应珩回答的很快,把她的问题显得很愚蠢。
柏葭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收回的手,又忙起来,挠挠眉尾,掩饰尴尬,“会有影响吗?”
“能有什么影响?”应珩反问她。
他的语气很清淡,听到柏葭耳朵里却咄咄逼人,她低下眉,没隐藏心中的难过,嘴角向下,不再同他说话。
看她表情,应珩知道她心情变差了,缓和的话语像封山的大雪,寸步难行,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两人坐在一起,又远又近,柏葭没有表情地环胸,应珩弓着腰手肘撑在大腿上,没有沟通,看上去是像一对要离婚的男女。
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事,柏葭才算放心。
出了医院门,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日头悬挂没有任何消减,自然毒辣,身上的汗水如浴头般不断冒出,热气蒸腾,把人晒蔫了,不想多说一句话。
叁人坐车去了派出所。秦莲坐在前面,两人坐在后面,一左一右,中间隔的是大裂谷,应珩闭目,柏葭看向车窗外。
柏油路上翻滚着热浪,路上的车辆人群纷纷在浪潮里游走,周围的绿化四季长青,不受狠毒日头影响。
车上柏葭同秦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派出所不远,只是路过一处学校,正值放学,人多车多,挤得不像话,必须等学生过去后,车才过关斩将般行驶出来。
到了派出所大厅,陈壮霜打的茄子样坐在铁凳子上,看到他们来,仿佛看到了希望,急促站起,椅子被带动的乒乒乓乓。
旁边的值警人员吆喝他,干什么!干什么!坐下!
陈壮胆子还没眼睛大,听到警告只好悻悻坐下。
派出所大厅冷气十足,进来后属于夏季的燥热一哄而散。叁人将刚刚的场面看了个全,柏葭特讨厌陈壮,对于他没有同情,就差没有拍手叫好,只会装腔作势的人,恶心。
为了赶紧解决他的事,忍着恶心朝他走去。陈壮看见叁人,满脸谄媚,态度极好,一点中午时的影子都没有,大步上前。还算有点聪明,主找柏葭,恳求她的原谅。
柏葭后退,不肯他靠近,声音像磕着玻璃的玉,清凉疏冷,“被打的又不是我,求神求佛也求不到我。”
陈壮见她说不通,站着干着急,鼠眼瞟见挂石膏的男人,沉默冷峻,一看就不好说话。目光投向秦莲,求他任打任挨的婆娘,话里再暗自威胁,绝对效果好。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陈壮滑跪到秦莲脚边,模样是声泪俱下,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值警最开始看这里并不会发生大碍,没有上前阻止双方的交谈,倏然听到男人凄然的声音,立马上前分开。
陈壮人被拉开,手还紧紧握住秦莲,这时候他知道秦莲的重要性了。
柏葭上手分开两人,一堵墙隔断陈壮哀求的眼神,对上她冷冰冰坚决不放过的视线。陈壮彻底害怕了,贪生怕死之人,平日里逞个嘴快,偶尔动手,私下解决完事,这闹到派出所是第一次,真受了法律的惩罚,才实打实的恐惧。
陈壮并不会反省,他只是不想自己进局子。
柏葭不同意私下解决,无论如何打人的都要受惩罚。
派出所办理案件多,人手忙不过来,他们的案件算的上大,商量着晚会人少的时候好好受理。
叁人坐在大厅等待,陈壮也被关在里面的屋子里。期间应珩的二舅来过,带了点饭,应珩并没有怎么吃,送二舅到门口,两人聊了什么不得而知。
回来的时候,应珩身上带着夏夜的郁热,缄默地坐着。从医院出来,两人气氛微妙,柏葭气他,所以不主动找他。
忙碌的大厅,柏葭瞥见他在发消息,面色深锁,单手打字。一只手速度不快,错误率也高,消息还没发出去,聊天界面变成来电提醒。
柏葭本就注意他,故意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应玥打来的。她的名字像致盲弹,灼得人眼疼,应珩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看去,她自然地转头,同秦莲交流。
“姐,你累不累?”柏葭看向一直提着一口气的秦莲。
秦莲紧绷的弦被突然撩拨,举动看起来仓皇可笑,回答她,“我不累。”
应珩不拆穿她的虚假,离开座位,去了外面接电话。
路过她身边时,浅淡的皂角味,是属于他的印记。
柏葭人在屋里坐着,眼睛时不时瞄向门外高大的背影。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像提醒她的警报,慌乱扯出,接通的手犹豫不定。
抿着嘴唇,组织语言,她也出去接了电话。
出门看见应珩正在吸烟,猩红之间,一亮一灭。浑浊的空气,把人包围,手机金属壳洇出雾气。
柏葭拿着手机下了台阶,两人隔着,可以看清声音却稀落。
:喂。
裴宿羿清凉解渴的声音如约响起:怎么这么久才接?
:有点事。
裴宿羿没有深追:在家还是公司?
柏葭看了看眼前停站的警车。有一辆车刚刚出警回来,警报划破夜的静。
:你那边还有警车响?
:嗯,我在派出所。
电话那头,人闻言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
:已经没事了。
:柏葭!
裴宿羿的语气很不悦。
柏葭看了看台阶上站着的人,他迟迟没有进去,不算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制造出柔光剪影,虽然视线昏暗,她也能感受到他盯过来的目光。
:我真没事。
:你等我查还是自己主动说?
柏葭咬紧嘴唇,觉得同他无法沟通。
:我都说了自己能解决,你怎么听不懂?
裴宿羿也被她的态度惹恼: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柏葭轻声叹气,不想争论错与对,好心还是驴肝肺。她语气轻柔,平复他的升起的怒火:我没有,只是真的已经解决了,你来也是白跑一趟何必呢?
:来接你就不叫白跑一趟。
说没有触动是假话,裴宿羿有时候说这些情话真是手到擒来。
柏葭用不说话来和他抗衡。
只要她服软,裴宿羿就不会为难她。
即便是她晾着自己,他依旧从容平和:告诉我你的位置。
执拗不过,唯有妥协。
:我把位置发你。
:好。对了你吃饭没?
:吃了,你呢?
:计划是和你一起吃,看来泡汤了。
柏葭听出他故意的委屈:你吃得惯小吃嘛?
:你请的话我都可以。
:好,你来就别买零食了,我请你吃,路上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后,再回头看台阶,人不知道何时回去了。头顶的槐树,枝叶婆娑,开花时间早就过了,叶子的青气,跟着夜风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