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山一行人,走在山路上,他们在聊下午饭,以及遗憾没见到圣僧本人,韩垚则看到四周阴森湿冷的环境,有些不舒服。这里明显是山阴一处小道,周围鬼气弥漫,根据经验,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
  树影婆娑,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里没人带手电,前方越走越黑。
  韩垚开口,谨慎道:“葛师公,我们这是要去哪?”
  走了大半个小时了,从黄昏到现在,太阳都下山了,路越走越偏,葛战说他们今晚不在茅山住,看起来这里也不像是下山的路啊。
  “回家。”
  葛战回答完,众人一怔。
  家?
  这群人里,除了秦昆,其他所有人,基本上血缘传承不过三代,王乾是孤儿,韩垚是孤儿,崔鸿鹄是孤儿,柴子悦的爷爷和老姑柴清蓉,是被钟家捡来的。楚千寻的爷爷楚老仙,是被烛宗捡来的,李崇和景三生是父子关系,但景三生是被斗宗捡来的。
  对于这么大一帮人来说,家就是自己的宗门。
  而能囊括所有人、并且称之为家的地方,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处。
  扶余山。
  这条路是通往扶余山的!
  宗门的名号挂在身上不知多少年,其实实际上去过扶余山的人很少。
  南宗北派最初的分裂,是为了安稳南北生死道,后来变成理念分家,他们离开扶余山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可时隔千年,这个地方,依然是华夏境内,属于他们的家。
  所有人不约而同变得肃穆起来。
  这条上山的路荒芜很久了,葛战一边走一边感慨。当年茅山天师方阎天举办了茅山丹会后,他们和杨慎一起来参会,之后大家筹了钱,请人修了山路,一晃,70年了。
  山路乃青石所砌,杂草丛生。当年大家都穷,杨慎出了大头,拿出积蓄修了这条山路,就是为了让后来人回家方便一些。
  走着走着,葛战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哭声莫名其妙。
  起初是小声啜泣,走到山路尽头,看见一座破落无比的道观后,开始嚎啕。
  这个地方,葛战只来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当年的茅山丹会,第二次就是现在了。没人能体会葛战的心情,老龙王抹着眼泪,同辈之中,就剩左近臣一人在国外,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席卷全身。
  “师叔……保重身体啊……”
  景三生、楚道、余月弦上前安慰,除此之外,道观旁还有几只虚影,偷偷地打量着葛战。
  唉……
  秦昆揉了揉眼睛,这孤独,谁又能体会的了呢。楚千寻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还有柴子悦,两个女人,似乎来到这里后,又受到葛战的感染,找到了一个可以放下心防、放下坚强的地方。
  “都、都哭什么……”
  李崇舔着带烟渍的牙齿,鼻子有些酸,眼睛红红的,不理解地看向秦昆:“他们都哭什么?”
  “那你哭什么呢?”
  李崇抽了口烟,撇嘴道:“烟熏的。”
  这是一处山腰,地势平坦,虽然不在最顶,但离星空很近,繁星当头,苍穹之下,一股别样的滋味萦绕。
  这里有难过、有孤独、有思念,就有安心、有释放、有归属。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破庙道观,青石苔藓,似乎都是他们的。
  这里是扶余山,他们也都是扶余山弟子,休戚与共,息息相关。
  清风将一块石头吹拂的干净,秦昆躺在石头上闭起眼睛。
  此心安处是吾乡。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合适了。
  道观中,楚千寻摆出油灯,韩垚上了贡品,李崇去铺床,王乾一张净尘符甩入厢房,发现还得自己收拾。崔鸿鹄这种熊孩子今年长大了一些,帮起大家在干活。扶余山的年轻弟子们,将自己的家收拾的井井有条。
  一个虚影凑过脑袋,打量起秦昆。
  那虚影青色的面孔,长着獠牙,好奇地在秦昆面前晃了晃手。
  秦昆躺在青石上,青石白天被太阳晒的暖暖的,热气直通后背,烤的人很暖,他睁开一只眼道:“有事吗?”
  “没……没事……见过上师……”
  这是一只野鬼,吓了一跳,他发现秦昆眼神锐利,有些害怕,似乎想跑。
  秦昆坐起来,递过去半沓冥币道:“别怕,问你些事。”
  冥币灵力纯粹,野鬼止住了脚步,有些馋涎,于是壮着胆接过,缩头缩脑道:“上师请讲。”
  “你是这里的?”
  “是……小的是洪武年间人,死后各地漂泊,误入茅山。茅山天师们看小的没什么恶业,便告诉小的在这个山头居住。”
  “你为什么称呼我上师?”秦昆自认气息隐匿的还不错,而且又没道门装扮,明显跟游客无差啊。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上师说笑了,小的有时也会偷跑去茅山蹭香火吃……你的感觉,和茅山那些上师给人的感觉很像。”野鬼顿了顿,看向道观和厢房,“恐怕这些人都是道门上师吧?”
  秦昆一笑:“嗯,这山头,是我们家的。今天回来看看。”
  “啊?可是这山头,有大王的啊……怎么会是你们家的?”
  大王?
  秦昆还没意识过来,在外面上厕所的李崇突然大声道:“秦昆!抄家伙过来帮忙,有只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