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的许阅再度被叫回了车中。
他一脸茫然地盯着黄文柏。
黄文柏眼神示意简攸宁的方向,有些担忧,“方才简大师说你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她已经知道了来源。这才把你叫过来。”
许阅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眨了眨眼,有些恍惚,“我的身边还真有脏东西啊。”许阅牢牢地握住刚刚简攸宁给他的护身符,只觉得心里更安定了些,“能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简攸宁不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只挑着重要的说,“有人养了小鬼害你。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老是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许阅面露惊恐之色。
“小鬼?!”
他自然也听说过这歹毒之法。
“简大师,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以前办公一整天我也觉得精力充沛,可如今经常会恍惚,批阅过的文件非得检查第二遍。”
许阅已经错了好几份文件,但都是小事,被他自己压了下来。
简攸宁抿唇,又继续道,“对方养的是小鬼中最恶的邪小鬼,大有置你于死地的架势。切记一定要把护身符随身携带,才可避灾。”
“批阅过的文件让心腹再检查一遍,以免遭了小人的道。”简攸宁认真叮嘱,“还有,这段时间甭开车了。”
许阅见她说得郑重,情绪逐渐被感染。
但他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简大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你知道是谁在害我?”
其实许阅心里早已有了猜测。
“是不是我大哥大嫂?”
他为人素来光明磊落,甚少得罪于人,而且平日里也慷慨大方,更没和人红过脸,除了大哥大嫂,他想不出第二个要加害他的人。
说出心中的疑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攸宁。
简攸宁见他表情中不带痛苦,就知道他和他的大哥早有嫌隙,也不怕刺激他,干脆点了点头。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许阅整张脸气得通红。
他万万没想到,亲大哥竟然会干出残害兄弟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就算他们两人因为家产闹过几次矛盾,也不能如此啊。
许阅对大哥最后一点亲情也消失殆尽。
他抬头央求着看向简攸宁,“简大师,你帮帮我吧。”勾心斗角他足以应付,可碰上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许阅无能为力,“简大师。”
黄文柏倒没有帮着好友求情,如果简攸宁不同意,他自然会替许阅重新寻找大师。
简攸宁谨记着师傅和她说过的话,超度小鬼,有利于积攒功德,她二话不说,立刻就答应下来,“具体情况,我需要见到你大哥大嫂。”
许阅当机立断,“今天我会把我爸、叔叔,大哥大嫂都一并叫到家中来吃饭,简大师你跟随着我,你看怎么样?”
简攸宁没有疑议。
黄文柏生怕简攸宁吃亏,见两人商谈好,他插了一嘴,“晚上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个人处理。”
许阅拼命点头。
黄家高门大户,他能把黄文柏带回家,家里人高兴还来不及,这样简攸宁去了也不打眼。
***
傍晚,许家大宅。
佣人进进出出餐厅,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许中山、许中兴坐在首位,许棱、许昌坐在许中兴的身旁,每个人的身旁还带着妻子。
许付与舒景坐在许中山的身旁。
饭菜还没齐,餐厅中的众人聊起天来。
“许阅这孩子,莫名的把大家都聚集到一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私下里给他打电话,他还吞吞吐吐,不肯直说呢。好家伙,千万别让我白等。”
“现在大家人都来齐了,就他一个人还没出现,这是要卖关子啊。”
坐在高位的两个老头并没有参与聊天。
他们一丝不苟的坐着。
许付是许阅的大哥,他听着两个堂弟议论纷纷,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猜测许阅此举的深意。
毕竟堂弟和许阅没有竞争关系,而他却不同。
一旁的舒雅安抚自己的老公,“放心吧,许阅翻不起多大的浪,没准儿自己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舒雅是在一场舞会上认识许付的。
许付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也非常心水许付的身家背景,郎有情,妾有意,很快她就母凭子贵嫁入了许家。
只不过孩子没保住。
她原以为豪门生活就是一掷千金、惬意享受,可万万没想到,嫁入许家来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为了许家的颜面着想,舒景甚至还放弃了娱乐圈,专心当一个少奶奶。
许付面上看不出情绪,他只低低应了声。
此时,许阅带着黄文柏与简攸宁走入餐厅。
许中山见到次子,严肃的脸上舒缓了些,难得的渗出了笑意,他高声问道,“不是逢年过节的,你把大伙儿聚集起来做什么?”
问完后,他视线落在次子身旁的黄二爷身上,客气地与他打了一个招呼。
黄文柏与简攸宁选了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许阅的情绪早已恢复,此刻他大大咧咧、凑着近乎道,“非得有事咱们才能聚在一起吃饭呐,大伙一起吃饭、聊聊天,有利于增加感情。”
许中山啐了他一口。
不过却没有反驳,“增加感情是好的,可你也得看看大家忙不忙啊,赶紧和你叔叔、兄弟赔个罪。”说完话,他就扭头看向兄弟,“许阅调皮,你可要多担待。”
许中山和许中兴早已分了家。
平时两家虽井水不犯河水,但仍有生意往来,逢年过节还会随份礼物走动走动。
说亲近也亲近,说生疏也生疏。
一桌子人,只有舒景的视线落在了简攸宁的身上。
虽然她如今已经不在娱乐圈了,可圈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她还是关注着,自然不会错过简攸宁。
而且,好友柳霖告知了她这段时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这让舒景完全不能忽视简攸宁的存在。
她有些心虚。
人在心虚之下,就容易犯错,舒景小心翼翼地把身旁的第二副餐具往外推了推。
可当她再次抬头时,就见到了简攸宁似笑非笑的神情。
舒景心中咯噔一下,不敢再有动作。
养了小鬼之人,外出就餐之时,会替小鬼也准备一副碗筷,否则就会惹怒小鬼。
许阅在来的路上就从简大师的口中知道了这个规矩,此刻他心中冷笑一声,立刻就吩咐一旁的佣人,“桌子上多了一副碗筷,赶紧把它收拾了。”
舒景自然不乐意。
她正要开口说话,可被许阅打断。
“咱们吃饭可没有准备两副碗筷的规矩,你嫁入许家,就得根据我们的就餐礼仪来。”
舒景供奉着小鬼,如果把餐具撤了,肯定要得罪小鬼,她哪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即偏头看向主位的许中山,“爸,只是多准备一副碗筷吐骨头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今天是许家自己人的聚会,何必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许阅眼中冰凉一片。
他不曾反驳,只随口道,“以前你刚嫁入许家的时候,我可没发现你有这样的习惯。”
许付觉得弟弟有些过了。
他忍不住替妻子说话,“许阅,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舒景是你的嫂子,也就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许阅瞧着许付,突然嗤笑一声,“哥,这段时间嫂子身体应该冰凉一片吧?而且你家里多了不少小孩子用的玩意儿。”
许付觉得许阅真的是吃了豹子胆。
他压下心里的愤怒,“你嫂子自打小产后,身体就一直不是非常好,当然冰了。而且我们夫妻两个想要孩子,巴不得多买一些小孩子用的玩意儿回来,你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一边说,许付腾的一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一而在再而三地挑刺是怎么回事?”
许阅本来就准备撕破脸。
只是一时之间他不好判断许付究竟知不知情,不过夫妻同体,舒景做的,也就是许付做的。
许阅继续道,“在说清楚之前,我倒还要问清楚。你家阁楼上供奉的究竟是何物?需要用上生鸡蛋,还有白米。甚至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这一切,黄文柏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打探好。
坐在主位的许中山面色陡然铁青。
他们一辈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儿媳妇儿用餐时不仅多备了一副餐具,家里还多了孩童的玩具,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舒景,你自己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养了小鬼?”许中山怒不可遏,“话要想好了再说出来,一旦被我知道你撒谎,后果自负。”
舒景当即白了脸。
她终于知道简攸宁来这里是干什么。
看样子许阅一早就已经发现她养小鬼这件事,今日特意请了全家来,就是想当着大伙的面揭穿她。
掩藏在餐布下的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手指甲掐进皮肉里,舒景努力地让自己变得镇定,“爸,什么养小鬼,我是真的不知道。”
“家里你大可去查,生鸡蛋,白米是有,可都在厨房。而且摆餐具,我真的只是想吐骨头。这也有错吗?”
她眼泪汪汪,影后的演技上身,整张脸楚楚可怜,“许阅,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这么冤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养小鬼,这么恶毒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这下许家所有人都知道了许阅的目的。
可他们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有了证据,许阅这么聪明之人应该是不会轻易发难的。
一个个凝神屏气,默不作声地看着许阅与舒景的对峙。
黄文柏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舒景的演技非常好,可到底逃不过他的眼睛,人说谎时眼睛会向右上方看,音调也在不自觉变高。
看来,许阅的大嫂真的是个恶的。
许阅眉头一挑,“我冤枉你?你有哪一点是值得我冤枉的?若不是因为你歹毒至极想害我的性命,我用得着和你计较。”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许中山的身旁,“爸,养小鬼之人一定会随身携带小鬼像,只要舒景愿意被搜一搜,一定能够找到小鬼像。”
许中山已经信了八分。
相比于一个外人来说,儿子才是可靠的,发生了这场闹剧,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舒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舒景哭的妆容都化了。
她浑身颤抖,哽咽道,“公公,我为什么要害许阅啊,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家里可以随意去搜,能找到证据,我一定心服口服。可现在只是许阅怀疑而已,就想搜身,凭什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我受不了这份屈辱。”
许付极力维护着妻子,“许阅,你自己最近工作不力,就妄想用歪门邪道来害你的嫂嫂,做人不能这么无耻。整个许家都是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争,现在你连我们都容不下了吗?”
许中山听到这话,脸上的怒意散去些许。
可如鹰隼般的眸仍落在舒景的身上。
舒景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头皮发麻。
最后只狠狠心开口,“查就查,但是今天我只要一句话,如果查不出来,许阅你怎么说?”
“虽然我的家庭比不过你们,但也不是被你们这么白白侮辱的。”
许阅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瞥向简攸宁。
简攸宁瞧着舒景这幅唱念俱佳的模样,也是头疼,可怎么胡搅蛮缠都掩饰不了她养小鬼害人的事实。
她肯定地对着许阅点了点头。
许阅心里底气十足,“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自愿辞去公司的职务,脱离许家,你看怎么样?满意吗?”
许中山心头一跳。
他竟不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想要呵斥,可以来不及了。
舒景泪眼婆娑地看向一旁的妯娌,对着其中一个央求道,“求弟妹帮着搜搜身。”
她这副模样委实可怜。
被点名的妯娌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首位上两个老爷子的态度,见他们都没说什么,她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直接开始查了起来。
因为是夏日,穿着的衣服比较少,而舒景又是身着旗袍,身上没有一个能藏物件的地方。
除了脖子上的项链,左手的玉镯,右手的钻戒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东西。
她的包里更是干干净净,除了一个手机外,还有一个钱包,哪里有什么小鬼像。
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舒景干脆嚎啕大哭起来,“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养小鬼,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相信我。现在身也搜了,包也查了,你们该满意了吧?”
“许阅,你真是害得我好苦啊。这件事情要是被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舒景的腰杆一下子挺了起来。
许阅懵。
他万万没想到东西没在舒景的身上找出。
可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回过神,许付二话不说,直接在老爷子的面前跪下,“爸,这些年你偏心二弟,我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我是老大,让一点弟弟也是应该的。可舒景是我娶回家的女人,羞辱她就等于羞辱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需要许阅给我一个说法。”
许付眼眶通红,强忍着没掉下眼泪,他扭头看向弟弟,“你是怕我和你争家产吗?所以要这么陷害我。我告诉你,我对许家的家产并没有一丝的兴趣,如果我真要和你抢,爸替我联姻的时我就不会拒绝。你太令我寒心了。”
许阅说不出话来。
他再次下意识地看向简攸宁。
随着许阅的目光,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简攸宁的身上。
舒景更是趁势开口,“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蛊惑你才这么冤枉我的是不是?”
简攸宁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舒景的身旁,“你敢赌咒发誓,你没有养小鬼吗?”
许阅本来还有些心慌。
可见到简攸宁站出的瞬间,他心中大定。
即便没有从舒景的身上找到小鬼像,他依旧没有怀疑过简攸宁话里的真实性。
舒景抹了抹眼泪,“本来就没有做的事情,我为何要赌咒发誓?你也太可笑了。本来我们许家好端端的,就因为多了你这个搅事精才会家宅不宁。”
“按我说,现在就应该把你赶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尖叫了一声。
简攸宁直接伸手打散了她的头发,一个木制的小牌顿时就掉落在地。
舒景披头散发,当她看见地上的小鬼像,尖叫声戛然而止。
完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简攸宁会突然动手。
瞬间舒景的脸色苍白如纸。
简攸宁弯腰捡起地上的小鬼像,接触到木牌时手里的温度低了一个度,她拿着小鬼像在舒景的面前晃了晃,明知故问,“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藏在头发里?”
舒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