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佯装镇定地回了孙家。
  孙美凤虽在电话里说的含糊不清,但她却敏锐地嗅出了不对劲,心里难免惶恐不安,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恢复面上的平静。
  大门虚掩,房内阒然。
  周洁心内不安,但她仍装作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就见四人缄默地坐着。
  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焦如的情绪,而后急急忙忙道,“妈,这么晚把我喊回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电话里也没说清楚,让我担心了一路。”
  焦如瞧着她这副惺惺作态地假样,只欲作呕。
  她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就好好地把自立那件事情说清楚,否则啊,你也别怪你舅妈不客气。”微微俯身,威胁道,“否则你会知道发狂下的我会做些什么。”
  孙美凤险些哭出声,担忧地看向周洁。
  即便她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她也是自己的女儿。
  周洁已经去夜总会转了一圈,还和邱馨莹探过消息,倒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假装羞愧地低下头,不安地回答,“舅妈,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撺掇着表哥替我出头,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做错了事,平时我都不敢打扰表哥。”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焦如笑吟吟地站起身,她慢慢走向周洁,一边走、一边说,“爸、妈,你们听见了吧,这件事情不是我空穴来风污蔑她吧?”
  “现在自立还在医院里,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冷静?”
  见两位老人噤若寒蝉的模样,焦如又笑了笑,眼底深处是滔天的怨恨。
  下一秒,她极重地扇了对方一记耳光。
  嫌不够,她反手又抽了一记。
  周洁被打的脑袋嗡嗡响,她知道舅妈的脾气素来不好,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残暴,二话不说就上来打人。
  她捂着脸,瞪着焦如,尖锐道,“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我让表哥做点事情,也不能这么打我吧?”
  孙自立问她借钱、让她帮忙的时候,焦如怎么不多说什么。
  这也太过分了。
  孙老太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周洁只是外孙女而已,她的亲孙子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焦如呵呵一声,冷漠地盯着周洁,而后‘啪啪’地又给她来了好几下,打的手心发麻,焦如才停手。
  见周洁眼泪汪汪,焦如倒是又性质缺缺,“你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你信不信,就算我把你打死在这里也没人管?小贱人,平时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
  孙美凤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大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打我也就算了,你做事太过分了。”
  焦如扭头看向孙美凤,嗤笑,“太过分?那就卷铺盖走人啊,你吃我的、住我的,心气还那么高,谁教你的?”
  她眯了眯眼,“没想到你这么软弱没主见的人倒是生出了这么个精明算计的女儿,只可惜啊,你一心一意地待她,她还是选择了更有钱的爸爸,你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你血口喷人。”
  周洁脸颊微微肿起,巴掌印子在脸上格外显眼,她委屈地哭的时候,越发显的楚楚可怜。
  从进门到现在不到十分钟,她就已经挨了十几个巴掌,本就心高气傲地周洁怎么能忍得住。
  焦如在孙家耽搁了太久,想到医院里痛地冒虚汗的儿子,她心头火骤起。
  “血口喷人,怎么不喷别人?周洁,我最后和你说一次,你若是老实交代了,看在你外公外婆的份上,我还能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一次,可你要是还嘴硬,你就别怪我找你亲爸了。”
  焦如活了那么久,早就成了精,就周洁的小心思,怎么能瞒过她。
  这招杀手锏百试百灵。
  周洁正想顶撞、想反驳。
  可听见这话后,她浑身的动作定格,僵硬无比,感受着焦如恶毒的眼神,她只觉得心寒。
  她的确不能让这些事情给爸爸知道。
  在爸爸心里,她一直都是贴心、乖巧、温柔的孩子。
  如果爸爸的心里有了落差,有了比较,再加上后妈的枕头风,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周家赶出去。
  周洁嘴唇嗫嚅,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可她却是忍着羞辱感,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焦如身边。
  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地清清楚楚。
  “舅妈,我撺掇表哥是我的不对,但我没想到会影响到表哥,我和你道歉。”周洁眼底划过一抹难堪之色,“那女孩子叫简攸宁,中传大三、即将大四的学生,在首都电视台工作。”
  “舅妈,我错了。”
  她不敢用手遮脸,见焦如没有一丝反应,再度承认错误,“舅妈,我真的错了,我会去和表哥道歉。”
  周洁恨孙自立、恨焦如、但更恨的是简攸宁。
  这提线木偶般的状态令孙家老头老太和孙美凤心疼不已。
  从始至终未曾说话的孙老头也不忍心开口劝道,“焦如,就算你把小洁逼死了,自立该痛的还是痛,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总要给人悔改的机会。”
  焦如最厌恶的就是公婆的不明事理。
  她歇了打人的心思,又坐回了原位,面无表情道,“现在、立刻、马上,联系简攸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她。重点提一提你表哥是受了你的蒙蔽。”
  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让她来替你表哥治疗。”
  这才是她最无力的地方。
  周洁原本神色木然,可听见焦如的吩咐,她的脸一瞬间狰狞,“不,我绝对不会和她道歉的。”
  她心心念念了顾嘉泽那么多年,盼着、等着,本以为一直等下去会有机会的,可哪知简攸宁会横插一脚。
  周洁根本不信简攸宁对此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她不自知地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舅妈,我求你,我愿意替表哥去找最好的医生。”
  求简攸宁,无异于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任由对方践踏。
  她怎么允许,怎么能允许?
  焦如眼眸微转,只强调,“现在、立刻、马上。”她拿出手机,举在手里晃了晃,“你不打,我就让你爸爸亲自来。”
  周洁心生悔意。
  后悔自己没有经过精密的计划,一时脑热就让孙自立去教训简攸宁,后悔把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焦如给的两种选择都不是她想要的。
  前者代表了优渥的生活。
  后者代表了她维持的尊严。
  周洁浑身轻颤,突然泪流满面。
  “舅妈,我求你,求求你不要逼我,我会好好照顾表哥的,给他找最好的医生。”她拼命地求着情,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外公外婆和亲妈,“你们劝劝舅妈,别给爸爸打电话。”
  “我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如果哭哭啼啼就能解决事情的话,焦如也不用这么心力交瘁的做生意。
  瞧着周洁可怜巴巴的模样,连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拨了电话。
  周洁目呲欲裂,她吼道,“我打,我打。”
  她的目光中透出哀求之色,仿佛这个电话打出后,下一秒就会死去般。
  焦如立刻掐断了电话,讥讽道,“早识相一点不就完了吗?”
  周洁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从最近联系人中找到简攸宁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这一刻,心如死灰。
  简攸宁正巧刚从西颐小区回到家。
  放下包,手机铃声响起,简攸宁瞧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挑了挑,倒是不曾拒绝周洁的电话。
  “简攸宁,今晚在夜总会找你麻烦的是我的表哥,他是受我指使,你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周洁顶着焦如的视线,头皮发麻地开口。
  而后又在焦如的眼神示意下,开了扩音。
  简攸宁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哟,良心发现了?你指使你表哥对付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伤及无辜?”
  周洁觉得焦如的视线凉了几分。
  她心中一凛,连忙开口道,“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我表哥。他现在浑身痛得很,求你去救救他。”
  周洁闭了闭眼。
  觉得自己彻底没了脸面。
  简攸宁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周洁的态度前后变化的太大。
  不过只是略微思索,再联系她的所求,简攸宁大约明白了什么。
  只笑眯眯的拒绝,“你难道把我说的话都忘记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收拾完了你表哥,下一个就是你。”
  又使坏继续道,“你的表哥是没错,可谁叫他受了你的指使呢,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会放过他。你死心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又把周洁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周洁心道不好。
  她连忙又重新回拨,可这一次,对方再也没接她的电话。
  想到焦如的反应,周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焦如面色铁青,她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思索。
  冷冷的盯了周洁许久,才站起身,“你就祈祷自立能快速恢复吧,不然我一定会弄死你。”
  她又冷漠地瞥向一旁的孙美凤,“就算你离了婚,也算是嫁出去的女人,老赖在娘家,赖在嫂子的家里,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如果自立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
  说完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