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泽又冷淡地扫了一眼孙自立,随后目不斜视地跟着简攸宁一起进了电梯。
  那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却令孙自立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正要思索顾嘉泽此举的深意时,浑身刺骨的痛再度袭来,孙自立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他气闷地对一旁的经理吼道,“你难道不知道给我找个医生吗?站着干什么。”
  夜总会经理愿意对顾嘉泽点头哈腰是因为身份使然,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跳梁小丑也不拿面镜子照照够不够格。
  而且得罪了顾嘉泽,用脚趾想都知道他的悲惨下场。
  可笑。
  经理眼底深处满是讥讽,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对不远处的一个侍者挥了挥手,“把他给我送医院去。”
  吩咐完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此处。
  而包厢门大开的各个房间内,不少人脸上皆是若有所思,最后投了一枚同情的目光给孙自立。
  那些认出孙自立的,也避如蛇蝎的不愿上前,纷纷关上了包厢门。
  顿时宽阔的走廊内,只剩下了大喘气的孙自立和小心翼翼替他找医生的侍者。
  没人多管闲事。
  孙自立还想嚷嚷几句,可刚一开口就‘嘶’了一声,无奈之下只能闭上嘴修生养息。
  简攸宁与顾嘉泽走出夜总会。
  一路人来人往,有不少认出顾嘉泽的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甚至频频回头打量。
  顾嘉泽不动声色,动了动唇角,“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家。”见简攸宁不答话,他又强调道,“你喝了酒。”
  他不放心。
  简攸宁笑了,“你忘记孙自立嗷嗷直叫的样子了?没人能叫我吃亏的。更何况,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既然说要断了孙自立的气运,她便不是说说而已。
  “你不是答应了小吴要一同小聚的吗?他们就在c508包厢内,现在上去也不晚,别叫人家久等。”
  顾嘉泽哪是为了小吴才愿意来夜总会的,他只是想要多见简攸宁一面。
  他低头瞧着暴露在霓虹灯下白皙美丽的脸,隐隐透出些许嫣红,当即做了决定,“你要做什么,我陪你去。等你做完了,再送你回家。”
  简攸宁仍想要拒绝,可顾嘉泽看出了她的心思。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等你办完事回家兴许要凌晨,那会不好打车。”
  顾嘉泽瞳仁乌黑,像是能把人吸入心底,“你办事的时候我就在车里等你,你放心。”
  他不会主动窥探别人的隐私。
  简攸宁明白顾嘉泽的心意,所以面对他此时的固执有些无奈。
  斟酌了半天,简攸宁干脆放弃,“好。”
  ***
  上车后。
  简攸宁轻车熟路地根据长相从附近的人中找到孙自立,浏览了一番他的家庭背景以及重大经历。
  当瞧见周洁对他梨花带雨的哭泣时,简攸宁把最后一丝怀疑抛之脑后。
  她本担心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人,可如今完全没了顾虑,只面无表情地开口,“去西颐小区。”
  西颐小区是新城区有名的富人区。
  顾嘉泽连询问也不曾,直接发动车引擎,向西颐小区的方向开去。
  而副驾上的简攸宁找到周洁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此前因为辅导员一事,她存了周洁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没有删除,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周洁一直呆在家中惴惴不安地等着表哥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看也不看地就接听,“表哥,怎么样,成了吗?”
  简攸宁慢条斯理开口,“周洁,我不是你的表哥,让你失望了。”
  周洁瞳孔骤缩,险些没把手机扔出去,显然是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上一回接到简攸宁电话之时,她被学校记了一个大过,被后妈压迫地抬不起头,此刻,她的心里陡然弥漫出不安之色。
  “你想干什么?”
  简攸宁好整以暇地开口,“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喜欢礼尚往来,今天你给我准备的大礼我很是喜欢,所以你等着我的回礼吧。”
  待人这么恶毒的人,是不配有好下场的。
  周洁一个激灵,再度重重复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表哥一家的下场,等我收拾完了你表哥,就轮到你了,放心,你不会等太久的。”
  她故意的,故意想要周洁恐惧。
  周洁被激怒。
  她抄起手边的纸盒子就往地上摔去,胸/脯剧烈起伏着。
  同时她在心内拼命安慰自己,简攸宁无权无势的,有的只是小聪明而已,她怎么可能收拾的了表哥呢,“就凭你,怎么可能?”
  简攸宁声音平静,“对,就凭我,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不愿意再与周洁磨嘴皮子,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洁茫然地听着电话的嘟嘟声,不知为何,一股凉气从脚底心蔓延至全身,她显然是又被吓到了。
  怔愣了片刻,她连忙给孙自立打电话,可惜的是,电话畅通,却无人接听。
  周洁直接从床上窜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向门口赶去。
  挂断电话后,简攸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和周洁从未谋面,不知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疯狗般咬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顾嘉泽听见周洁二字,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事情和周洁有什么关系?”
  简攸宁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那男人是周洁的表哥,受了周洁的指使才会寻我麻烦。”
  顾嘉泽微微停顿,“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攸宁歪头看向车窗外,打趣道,“你难道忘了我是简大师吗?任何人和事物在我眼里都无所遁形。”
  不想说的太多,她一句话揭过。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找我麻烦了。”
  顾嘉泽沉浸在简攸宁那句无所遁形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觉得浑身有些热,他落下半扇车窗,透了口气,才觉得缓解。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轻而易举的放过对方了。”顾嘉泽有些不赞同,“刚刚就是一个好机会。”
  他不喜欢仗势欺人,可不代表不会。
  简攸宁听见这话,唇角弯了起来,“谁说我要放过对方了。在夜总会给个教训又不能扒他一层皮,这惩罚也太轻了。我总得让人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你说是吗?”
  说完话后,她又补了一句,“西颐小区,就是孙自立全家居住的小区。”
  顾嘉泽依稀觉得孙自立三字有些耳熟。
  不过瞧着简攸宁眉眼充盈的笑意,他不再思索,只附和道,“当然是,他罪有应得。”
  至于简攸宁的手段,他没有怀疑,毕竟不是谁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令孙自立痛成那样子。
  ***
  西颐小区。
  简攸宁本想寻思一个办法瞒过保安混进来,可顾嘉泽只打了一通电话,他就轻而易举地把车开进了小区。
  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车停在空地,简攸宁下车。
  向外走了两步,简攸宁又回头,透过玻璃询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既然顾嘉泽已经是她的帮凶,让他见一见也无所谓。
  顾嘉泽打开车门下车,“当然要。”
  小区内路灯林立,透着昏黄的灯光,蝉叫声不歇。
  此时已是八月底,夜晚的暑气没有那么强盛,两人并排向孙自立的家中走着,倒也不觉得热。
  顾嘉泽走在简攸宁的身边,神色有些恍惚,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迎新晚会后再见到简攸宁的那一幕。
  那是在地铁过道内。
  一男一女两个流浪歌手在唱着情歌,他们面前的地上放着收零钱的盒子。
  盒子外散落无数的硬币,虽然都是路人经过时乱丢的。
  那次他的车出了事故,可又赶时间,这才选择了地铁。
  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迎新晚会上表演弹钢琴的女孩子。
  简攸宁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两个歌手的面前,听完了整整一首歌,然后赞美了好几句,蹲下身,把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塞入盒中。
  顾嘉泽怎么也没想到,赶时间的自己竟然会在不远处,一眼不眨地看完了这一出。
  相较于行色匆匆、面带可怜之色的行人,这样的简攸宁无法不让他心动。
  那样的显眼。
  顾嘉泽再度弯了弯唇角。
  没想到,他竟也有跟着简攸宁一起做坏事的时候,而且,还甘之如饴。
  西颐小区的房子大都是独栋的别墅,动了一户的风水,也不会影响其他人。
  简攸宁找到孙自立的房子,带着顾嘉泽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后,才在一个方位停下。
  她从一边的包中,拿出一个古朴无奇的龟甲。
  这龟甲是从甘陈工地动土之处挖出的,因为带着强烈的煞气,生怕影响宿舍、家宅的风水,所以她便交于袁天罡去煞气,但去了煞拿回后,她便一直放在包中,忘记拿出。
  此刻倒是派了用场。
  她拿着龟甲,开始掐法诀,同时快速地开口念。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咒语出口,普通的龟甲开始一个频率迅速地震动起来,隐隐还能听见嗡嗡声。
  简攸宁修为尚浅,仅仅一个咒就令她失了大半的血色,她不管不顾,以手代笔,在这龟甲上有规律地画了好几笔。
  震动的龟甲顿时静止,龟甲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顾嘉泽一言不发地看着简攸宁的举动,再看龟甲时,心里只觉得不太舒服。
  简攸宁从包中拿出一张黄纸,迅速地将龟甲包住,十一点到一点是时辰最凶的时候,简攸宁毫不犹豫地就把黄纸包裹的龟甲埋入了她所选之处。
  每家每户都有聚风水之处,若是此处被破坏了,风水堪忧。
  最后一抔土撒上之时,星空密布的天陡然便的阴沉,不多久,阴云又逐渐散去。
  顾嘉泽敏感地觉得,连吹过来的风都不对劲了。
  他眼神蓦然浮现些许的复杂,显然是想到了简攸宁曾经与他所说的话。
  “相比于姻缘,你更该关心的是你的生命。”
  顾嘉泽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