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丽惠察觉到简攸宁的担忧,想也不想直接应承下来,同为家长,将心比心下,她也不希望别的孩子出事。
  更何况,事情的起因还在雯雯头上。
  “攸宁,你放心。”包丽惠晃了晃手机,“我和雯雯的班主任关系熟稔,入夜后,每半个小时,我都会要求她清点学生的人数。”
  不管学生发生了什么意外,都能够尽早地施救。
  简攸宁了解包丽惠的人品,知道她言出必行,心下放松,“我去给雯雯上课。”
  说完话后,她轻车熟路地走向琴房。
  包丽惠瞧着简攸宁纤细的背影,心头逐渐浮现出些许的感激,她知道,不是谁都会顶着压力出声提醒的。
  若是虚惊一场,皆大欢喜,可雯雯真出了什么事情——
  包丽惠浑身一颤,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
  琴房内的薛雯雯见到简攸宁,咧嘴便扑了上去,“攸宁老师。”她亲昵地在简攸宁的身上蹭了蹭,委屈道,“妈妈把我关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简攸宁知道这是包丽惠害怕雯雯出意外事故。
  她摸了摸薛雯雯的头,带着她走到了钢琴边上,分散她的注意力,“咱们来练习上周教你的曲子,看看一礼拜过去,手生了没有。”
  薛雯雯撒娇道,“攸宁老师先给弹给我听。”
  简攸宁并未拒绝薛雯雯的请求,两人挨着坐下,她便开始弹奏曲子。
  薛雯雯年纪还小,瞬间就忘记了不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攸宁上下翩飞的手指,最后笑眯眯地侧耳倾听。
  *
  谢刘萍是雯雯的班主任。
  从欢乐谷到度假村,她这一路累的够呛,可偏偏带的每个学生都非富即贵,哪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尽心尽力地把这群祖宗伺候好。
  多少人羡慕她这高薪的工作,可谁知道一旦学生有丁点的差错,十个她也不够负责。
  把所有的学生都安顿好,谢刘萍这才有时间喘口气、喝口水。
  没休息两分钟,谢刘萍就拿出手机,点开学生的家长群,把刚刚拍的照片一一上传,表示学生们都已经平安到达度假村。
  就在这时,谢刘萍又收到了包丽惠的消息。
  说来也奇怪,包丽惠的孩子没有参加这次班级活动,可她今日就像是中了邪般,非得让她每半个小时就清点一下人数。
  谢刘萍躺在床上捶腿,整个人又困又涩,对于这个提议内心是拒绝的。
  不过想到包丽惠的反常,她还是咬咬牙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谁叫她带着是一群小祖宗呢。
  原本谢刘萍只是例行公事,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还真丢了一个人,周舟。
  谢刘萍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
  没胆子把这件事情隐瞒不报,谢刘萍当即就打电话报警,得到警察的回应后,谢刘萍又招呼随行的老师一同寻找。
  度假村依山傍水,尤其是晚上,山上黑黢黢的。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完了。
  不仅仅是周舟完了,她也完了。
  想到这一层,谢刘萍差点没被吓的哭出声来,可她还是颤颤巍巍地给周舟的家长打电话。
  *
  包丽惠整晚都心神不宁,可瞧着在旁陪女儿看动漫的简攸宁,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就当她松懈心神时,桌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包丽惠瞥了一眼熟悉的来电,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秒便按下了接听键。
  “包姐,出大事了,周舟不见了。”
  谢刘萍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与惊惧。
  包丽惠听到这话,手一哆嗦,差点连手机也没有拿稳。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简攸宁,当初简攸宁对她所说的‘很大程度上属于非正常死亡,比如车祸、意外伤害。’再度浮现在脑海,包丽惠整张脸被吓的霎白。
  但见到简攸宁身旁好端端的雯雯时,包丽惠的脸色又好看了些。
  包丽惠震惊之下只字未言,但无言的沉默让谢刘萍更加心慌,她的哭声愈发加大,“包姐,咱俩平时关系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你从早上就开始提醒我要清点学生人数,是不是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刘萍早就在心中默认了这一点。
  毕竟包丽惠一开始非常配合班级活动,可到出发的前一天,她突然变卦,更是多次对她提醒。
  如果说包丽惠对此一无所知,那谢刘萍根本不信。
  谢刘萍还要说些什么,包丽惠却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的嘴唇泛起些许的苍白之色,只无助地看向简攸宁,哆哆嗦嗦道,“攸宁,你都算准了,雯雯有个同班同学不见了。”
  此刻,包丽惠的心内满是彷徨。
  她怕自己的女儿大灾还没有度过,不知何时会意外离开,又担心消失的那位同班同学,毕竟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对方是替她的女儿挡了灾。
  薛雯雯耳朵尖,立刻插嘴问道,“妈妈,谁不见了?”
  包丽惠这才意识到女儿还在一旁,连忙摇了摇头,“你听错了,我和你攸宁老师正在议论电视里的角色呢。”
  “乖,时间不早了,你先上楼睡觉,妈妈一会儿就来陪你。”
  薛雯雯被教养的极好,知道老师和妈妈要开始说悄悄话,瘪了瘪嘴,乖巧地上了楼。
  临走前,她还给简攸宁做了一个鬼脸。
  等薛雯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简攸宁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她想救回雯雯,却不代表要牺牲其他的孩子,在简攸宁的心里,她们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越着急,简攸宁的头脑越发冷静。
  她拼命地开始回想上辈子听到的细枝末节。
  变态的猥/亵,被殴打得遍体鳞伤,最后抛尸度假村的湖中。
  犯罪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喝了酒,在湖边碰到雯雯,这才起了歹意。
  包丽惠见简攸宁一言不发,忙不迭地开口道,“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雯雯的班主任,她笃定我知道什么,攸宁,你看你能不能想个法子,算算周舟去了哪里?”
  “这孩子下落不明,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包丽惠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简攸宁瞧着对方不加掩饰的急切,开始斟酌用词,“我没有在现场,所以算得不一定准确。周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她出现的地方一定是有水,舟靠周,一定不是湖中心,可以向湖边的方向找一找。”
  这些都是简攸宁根据可能的情况随口瞎编的,见对方还在发呆,她抬高音量道,“找人要紧,还不把这些话传给对方。”
  包丽惠连连点头,旋即拨通了谢刘萍的电话。
  “谢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信号差。”
  谢刘萍心里有怨气,但此刻她也不管这解释是真是假,略带激动的问道,“包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包丽惠回答的言简意赅,“先带人去湖边找一找,阵仗搞得大一些,没准儿对方投鼠忌器,不敢动手,还能够赢得一线生机。”
  谢刘萍挂断电话,压根没有犹豫就通知了所有人,她本人更是带着身旁的男老师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向湖边跑去。
  如果周舟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也不用在这贵族学校里继续上课了。
  有了寻找的方向,加上人多势众,谢刘萍很快就在湖边的芦苇荡中发现了昏迷的周舟。
  谢刘萍快速的打量了周舟一眼,见她衣着完整,呼吸顺畅,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卸下。
  “快,快,把她送到医院去。”
  *
  简攸宁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第二天才从包丽惠处得到了新的消息。
  周舟只是受惊吓导致昏迷,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登时,简攸宁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能及时抓到那个变态,但好在也无人员伤亡,至于周舟失踪的真相,她相信周舟的父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想到那变态仍逍遥度日,简攸宁便浑身不舒坦。
  她不疾不徐地对着面前的包丽惠开口道,“虽然雯雯已经度过了一个大劫难,但昨天的歹人对雯雯始终是一个威胁。”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有包丽惠出手帮忙,案件调查的进度只会更快。
  包丽惠一颗心顿时被揪起,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龙有逆鳞,女儿就是她的软肋。
  就算掘地三尺,她也会把那歹人找出来。
  简攸宁把对方不善的面色尽收眼底,不曾多说什么,直接辞别,“包姐,雯雯已经没事,我就先走了。”
  包丽惠以前一直只把简攸宁当成普通的家庭教师,可经历过此事后,她再也不敢小觑对方。
  简攸宁能掐会算,不仅救了她的女儿,甚至只凭一个名字就能够猜出周舟所在的方位,着实厉害无比。
  与这样的人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心思转圜间,包丽惠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面露感激,“攸宁,你救了雯雯一命,我无以为报,只能聊表敬意。”
  说着,她把支票塞入简攸宁的手中。
  简攸宁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推脱。
  包丽惠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泛起为难,“攸宁,你也知道我们做父母的,一辈子都在操心孩子。你看雯雯以后还有大祸吗?”
  上辈子薛雯雯在昨日就已经丧命,如今命运早已发生改变,简攸宁自然说不出什么,只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雯雯的命格已经发生了变化,短时间内我也无法看出她的运程。”
  包丽惠脸上为难之色褪去,再度感激,“攸宁,真是麻烦你了。”
  *
  香港,夜幕初上。
  简从佑换上了家居服,白日里的儒雅与睿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慵懒之色,此刻他正坐在12岁的儿子身旁,辅导他写功课。
  简唯小身板挺得笔直,正一笔一画地写功课,不过没写多久,他就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脸上满是委屈之色,“爸爸,今年中秋你还要回家陪爷爷奶奶吗?”
  在简唯的印象里,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奶奶非常不喜欢他,甚至连节日也不愿意一起过。
  简从佑听着儿子稚嫩的话,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听老师说,中秋是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为什么爸爸你每次都不陪我们一起过呢?”
  “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和妈妈,那我和妈妈就去求求他们,让他们喜欢我,这样爸爸就可以把我和妈妈都带回家,咱们一家五口大团圆。”
  简唯的话,让简从佑哑口无言,他根本无法和儿子解释如今的情形。
  瞧着眉眼与自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儿子,简从佑整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摸着简唯柔软的发丝,像是保证道,“今年中秋咱们一起过。”
  简唯的眼神陡然间亮了起来,他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宝藏般惊喜,迫不及待地询问,“爸爸,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简从佑松开手,瞧着儿子乖觉的模样,心中某个决定逐渐明朗化,他沉声道,“爸爸过几天就回家一趟,说服你爷爷奶奶让我陪你过中秋好不好?”
  “就算爷爷奶奶不同意,爸爸也会回来。但小唯要好好做作业,听到没有?”
  简唯得了想听的答案,心花怒放,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旋即开始认真地做作业。
  简从佑又在简唯的身旁坐了一小会儿,见他始终沉浸在作业中,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简唯的卧室。
  但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简从佑三步并作两步走入自己的卧室,他在屋内扫了一眼,视线落在黄雅的身上,怒道,“小唯说的那些话是你教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黄雅正对着梳妆镜精心地擦着护肤品。
  年龄越大,皮肤越差,再不好好保养,恐怕衰老的更快。
  她听到简从佑的质问,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旋即恢复自然,“是我教的又如何?难道那些话不是事实吗?”
  “每年中秋、春节,你都要回你那个家,把我和小唯置于何地?简从佑,我才是你法律上认可的老婆。”
  每每说到这些黄雅就非常不满。
  当初简从佑一穷二白来到香港,她始终不离不弃陪伴在他左右,从无到有,创下一份不菲的家业。
  原以为碰上了相携一生的爱人,可她后来才发现简从佑居然在内地有老婆孩子。
  一直欺骗了她多年。
  简从佑有些心虚,可想到刚刚那些令人尴尬的话,他蹙眉道,“那你也不能这么教坏孩子。”
  “教坏孩子?”黄雅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她把手中的护肤品放下,转过身,直视简从佑,“我怎么就教坏孩子了?咱们做人得讲良心。”
  “孩子到现在还以为你回内地是去看爷爷奶奶,如果我真要说不好听的话,还用得着给你留脸面?”
  简从佑微恼地开口道,“黄雅,我以为这些咱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黄雅冷笑一声,像是彻彻底底被激怒,“话都已经说到这儿,咱们索性摊开来讲,反正现在小唯也长大了,也有资格了解真相,让他看看究竟是你这个当爸的不对,还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
  “又或者说,你到底要那个家还是要这个家?”
  简从佑眼睛眯了眯、二人一起奋斗多年,许多东西都是交叉的,根本就不能离开对方,就这么一瞬间,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雅雅,我什么态度你不是一直都清楚?犯得着拿这些话来刺我?”
  “刚刚我已经答应了小唯,过两日回去把内地的事情处理了,就回来陪你们过中秋。”
  黄雅也只是嘴上抱怨、抱怨而已,如果两人真能分的开,也不用等到现在,简从佑的态度一软,她也就着对方给的台阶往下走。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都觉得委屈。”
  “你是真的打算把那边了断了?”
  黄雅仔细地观察着简从佑的微表情。
  简从佑哪里不知道黄雅的打量,权当没看见,只笃定道,“对,了断。”
  黄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