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急促尖锐的手机铃骤然响起,如同高亢的防空警报,瞬间回荡在每一个留守咒高加班加点的打工人耳边。
一时间办公室里其乐融融分享便当和八卦的和谐氛围被打破,所有人纷纷抬头望向声音的发源地,其中当然也包括被热情邀请留下来一起吃宵夜的七海。
他坐在用清空的档案箱拼成的临时座位上,沾染灰尘的西装裤上端正放着一份速热牛肉盖饭。手里叉起一块牛肉的一次性塑料餐叉猛的震了一下——不是地震,也不是手抖。
是像兔子一样飞快窜出去的伊地知,手上还捧着吃到一半的便当盒。
男人的手停顿了一瞬,面不改色地把叉子上摇摇欲坠的肉片送进嘴里,目送伊地知惶急的背影消失在小山似的文件后。他是被工位上的资料表单挤得没地方吃饭,这才端着便当盒过来蹭个座。
舌头尝到了肉类经炙烤产生的特殊香味,证明这不是水煮的牛肉。碳水能快速不足人体损耗的能量,七海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细胞在为被填满的空瘪胃袋争先恐后地欢呼。脑内淤积的倦意正被一点一点清理出去,而再度恢复敏锐的耳朵使他不期然听见纸堆后传出的一声“五条先生”。
趁着吃饭间歇联络感情的监督们齐刷刷闭嘴,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伊地知恭敬诚恳、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回答声。“是的,交换生的预案已经有草稿了,啊,今天就要吗?没问题没问题,我会在今天结束前把第一份草案用邮件的方式提交给您。”
打工人最怕的是什么?是打电话来催工作deadline的上司。干活不给钱的建议左转路灯伺候,给钱不干活的右转神坛供奉,至于给钱大方但压榨员工劳动力也相当凶残的家伙……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ta了,这个公式带入咒术最强之一也完全成立。
不知电话那头的五条悟说了什么,纸堆里监督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坚定,他铿锵有力地大声回答:“是!我完全没问题!请您放心!”
很少见到负责五条悟的监督如此有干劲的一面呢,七海想。也许是之前从事金融行业养成的习惯,他会对别人说过的话进行复盘,确保自己没有遗漏客户的任何一个要求。
大脑高效地删除无必要的前后缀,提取出相对重要的词语,作为节点编入男人四通八达的思维网络,只需一个微小的神经电流,便能使其激活。
交换生的预案。
但是,和已经习惯循规蹈矩接收、分析并输出反应的大脑不同,七海的心仿佛始终处于预热状态的赛车,静静驻扎在赛道的起跑线后,只等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引擎便要纵声咆哮嘶吼,以所向披靡的速度驰骋狂飙。
唤醒这颗心,只需一粒微不足道的火花。
交换生的预案!
点燃的心脏在胸腔里轰鸣,汹涌澎湃的搏动如同密集的鼓点,连两侧肺叶的空腔里,似乎也开始回荡喧嚣的心声。
先前也隐隐察觉到,受雇于东京咒高的辅助监督不会无缘无故集体留下加班,七海一边压抑忍耐着胸口快得产生些许疼痛的心跳,一边想着这些。他庆幸大脑还留有足够维持平静表象的理智和修养,哪怕他的心迫切得几乎要破体而出。
想知道五条悟重启交流计划的原因。
狂跳不已的心脏在耳边大声呐喊,心跳声像暴雨落在鼓膜上。
结束通话的伊地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工位,带着吃了一半的便当和手机朝七海走来。肩膀萎靡地塌着,肉眼可见的消沉。“完全一副被榨干的模样呢,伊地知前辈,真的没关系吗?”一位女性监督担忧地问。办公室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活络,但和之前相比,空气中总感觉多了一丝压力。
“没事。”伊地知苦笑,“就在刚刚,五条先生还通知了我一件事。”
他用中指推推眼镜,表情纠结地深吸口气,似乎不知道怎样组织措辞那样沉默了几秒,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抛出自己得到的重磅消息:“如果我们能在叁天内整理好所有报告的话,集体的旅行地点会更换成夏威夷,一周的假期也会延长为两周。”
办公室沉寂叁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像是替心如擂鼓的七海打掩护,晚上八点的辅助监督办公室已然成为欢乐喧腾的大海。“夏威夷!夏威夷!”有人脱下西装粗鲁地在空中挥舞,宛如原始人返祖;有人抱在一起跳个不停,大声赞美咒术最强的慷慨。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中的时刻,表现得轻松愉快一些似乎也无妨。
七海轻轻地、轻轻地放松腰背,背负着用于挥斩祓除诅咒的刀刃的后背,放松地倚靠在墙壁上。倦怠地垂下肩膀,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无知无觉的死物,他仰起头,眼睛隔着护目镜望向头顶的日光灯。
即便经过镜片的滤过,这份光芒依然让他感到刺目。急速跳动的心脏迟迟不见减速的迹象,好像即使全身的器官肌肉都罢工瘫痪,它也要顽强坚守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男人长叹完最后一口气,放弃了今晚心跳恢复正常的想法。
身边传来轻微的震动下陷的感觉,提示有人在他右侧坐下。七海低头,脖颈的骨缝里发出细小的弹响,他看向伊地知,察觉了对方眼中的愧疚。
愧疚?透过墨镜,七海投以问询的眼神。
“抱歉,七海前辈。”一手拿着便当、一手拿着手机的伊地知微微鞠了一躬,“因为事发突然,忘记和五条先生提及您也留下来帮忙的事,稍后我会专门向他说明……”
“不用。”
第一次,七海有些粗鲁地打断别人的话。
像是为了反复申明自己的决意,他又重复了一遍,或许是不熟悉如此直截了当的说明,语调听来有些僵硬:“我不需要,谢谢。”
“啊?哦,好的。”经历社会的打磨(特指五条悟),伊地知自然不会听不出七海话中的坚定,于是他没有劝说,而是点头答应了七海略显奇怪的要求。
在处处洋溢欢乐喜庆的办公室,各怀心事的七海和伊地知所在的地方氛围却反常的平静。伊地知没有说明赶在十二点前起草计划的难度,况且还要加上整理各个监督统计的不同年份祓除咒灵的数量以及等级的重任,光是想想就要猝死的工作强度。
“……也请不要和五条悟提及,关于我在这里帮忙的事。”自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知是什么原因。
“好的,七海前辈。”
无暇他顾的辅助监督一边消灭剩下的蛋包饭,一边机械地应答。
七海的眉心无意识地拧起,喉咙里的声带振动着,几次要发出声音。原来心也是会感到疲惫的,他最终咽下滚到嘴边的话语,静静低头叉起冷掉的肉块,准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然后他发现,先前吃下的烤牛肉,还在嘴里没有咽下。
“它的咒力波动虽然低微,但是稳定,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夏油杰仔细审视手中的老虎幼崽,无论怎么摆弄都不醒,似乎处于某种休眠状态。对比他的狐狸,男人摁了摁小老虎覆盖着稀疏毛发的脆弱肚皮,指下有脏器的游移感。他对不能解剖这只大概率和虎杖悠仁有联系的老虎感到一丝遗憾,假如能打开它的腹部观察是否有健全的器官系统,或许就能排除它是咒灵的可能。
现今最精通咒灵内部构造没有之一的特级术师把手里捧着的幼虎转交给身旁望眼欲穿的少女,“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吧,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和我说,知道了吗?”说着,他分开手,让动物幼崽柔软的身体缓慢滑入她捧起的小手,交接时手背蹭过女孩纤白的手掌,留下一抹适宜的余温。
“谢谢夏油大人。”她拘谨地颔首道谢,下颌形成的小巧岬角不偏不倚地将阴影投在脖颈中央,锁骨的凹陷里蓄着一汪浅浅的灰。夏油杰平静地扣拢十指,试图延长手背上关于她温度的记忆。
有点凉。他扫过女孩身上点缀着明黄色星星的深蓝睡衣,长袖长裤妥帖地包裹她的四肢。换掉了数十年如一日颜色老气款式过时的咒高校服,这套有些童趣的睡衣放大了花惹人怜爱的,孩子的一面。
在晚餐的亲密接触后,夏油杰没有贸然采取行动缩短距离,而是让菜菜子和美美子带花去洗漱。她不懂如何隐藏情绪,一开始的不安和抵触都被他暗自记下。
此时不宜操之过急,而是给予适当的放松时间,大多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展不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而是在上下的波动中不断递进加深。
通过从对方关心重视的方面入手,逐步展开交流,使对方因共同语言产生好感,减少抵触心理。再以此为中心,扩大话题的广度和深度,变相等同精神病学家沃尔普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创立的“系统脱敏法理论”。
倘若不对所学到的知识技能加以灵活的运用,无异于大脑里塞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或许是幼稚保守的睡衣削减了她对自己的诱惑,加上蹲在门外听墙角的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夏油杰难得心平气和,低声耐心地叮嘱:“让它好好休息吧,你也是。”
“唔……”花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也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起身,他在房间里的存在感骤然鲜明起来,空气似乎安静了片刻,而后自头顶传来温柔沉静的男声:“那,晚安,花。”
“晚安,夏油大人。”她把虎崽小心地抱在怀里,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短暂地怔愣,旋即毫不掩饰眉目间流露出的欢欣,嘴角弯起温柔宠溺的弧度,珍而重之地给出回应:“晚安。”
菜菜子和美美子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试图听清房间里的任何动静。当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时,蹲在地上的姐妹俩立刻跳了起来,几秒钟内伪装成偶然路过正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样子。
“等一下。”夏油杰推开门,语气和善地叫住两人。
“啊、啊哈哈,是夏油大人啊。”菜菜子抓着头发转过身,故作爽朗地笑着,“我和美美子正打算回去休息呢。”
相当捉急的演技,他都有点不忍心继续看。夏油杰轻轻带上门,对她们说:“过来。”
姐妹俩瞬间老实了。看着忐忑不安走过来的两人,夏油不禁微微叹气,壁灯在墙壁上投下枫树糖浆似的琥珀色光晕,预想里的责备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柔的额吻。
“晚安。”
啊呀,怎么会忘记这个呢。
女孩们的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靥,她们踮脚亲吻他的脸颊,“晚安,夏油大人。”
完成每晚的睡前任务后,菜菜子忍不住小声咕哝:“夏油大人,我还想要花大人的晚安吻。”
夏油杰立刻意识到她们误会了什么,但他乐见其成。他摸摸菜菜子的头,看向美美子:“这得靠你们努力了,快去睡吧。”
作者有话说:下章日杰哥,我要日杰哥,xx强制脱敏疗法,被x到xxxx,xxxxx。
娜娜明先等一等吧(无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