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薇最近半个月的行程很满。
清早起来去进行全自助基础剑术修行,下学和肖敏敏共进午餐洗脑她断情绝爱,下午去毋蒙柱山跟着沉兰当炼毒达人,晚上还得跟季祉辰这个热血少年亲亲抱抱巩固感情。
好不容易回了院子,偶尔还需应付宗照锦深沉的关爱。
请叫她任·时间管理大师·薇。
但这样一套斯巴达行程下来,效果也十分显着。不止肖敏敏心境更稳,季祉辰也变得更加听话,盛骄见状每日恨得牙痒痒,又不能崩人设,真是可怜。
更重要的是,在沉兰的指导下,任薇已经成功炼出了三丸剧毒。
因春:类似于迷蛇毒的强效壮阳药!专为修真人士研发,遇气即溶,无踪无迹,会使人一直发情到精尽人亡!
泄命:所谓一滴精十滴血,凡中毒者,会死在泄出元阳的瞬间!
断阳:专治早泄、性瘾等男科疾病,一劳永逸,效果堪比阉割,永无重振雄风的可能!
然而这三味毒药出炉时,既无金光,也无云雾,更无异香,只是三枚黑丸子干巴巴地躺着。
由此可见,不过尔尔。
“哈哈哈哈!你就炼出来这些玩意儿?”沉兰几乎笑出泪来,响亮的声音于山林间盘旋不散,惊起一片鸦雀。
任薇有些丧气。
她分明是照着沉兰所教的去做,可无论加入什么,都很难盖过这些不正经草药的功效,最终的成品大多是奔着下三路去了。
妙龄少女为何专攻男科问题,背后原因令人暖心。
“药毒不分家,药亦是毒,毒亦是药,不过是看自己的把控和用途罢了。”
沉兰笑够了,又抬手潦草地揉了一把任薇的头发,安抚道:
“秦补拙将我困于这毋蒙柱山,又加以锁魂咒,使我此生无法再炼毒。常言道言传身教,我只能言传,你学起来自然是不易。”
“虽是些下九流的毒,但你随我修习也不过数日,能做到如此,已是颇有天资。不出半年,你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小毒妇!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一个人被关这么多年还没疯,沉兰这心态还真是不一般地好。
任薇平心静气,仔仔细细将它们磨成粉末揣在袖间暗兜中
她现在炼出来的毒药虽然不入流,但聊胜于无,最好能找机会下在盛骄和他相好的身上,也算是出其不意。
*
修习到第十四天,便只剩基础剑法的最后两式。
乐正子弦依旧靠着手中棋子进行全自动教学,然而才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过去,覆在空中的棋子便忽地散开,流星般朝落向他,被他收于袖中。
“基础剑法的教学到此结束,这最后一课,乃是实练。”
在哗然声中,他继续道:“除筑基期弟子,所有弟子自行组队,两两对练。”
他们这一批弟子中,已经筑基的共五人。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乐正子弦的分配下,任薇落单了。
他声音冷然:“你,与我对练。”
心里提起十万分防备,任薇握着木剑向乐正子弦走去。就算已经学完了基础剑法,但要和他这化神期修士对打,实在是蚍蜉撼大树。
这种操作,妥妥的公报私仇。
随着靠近,任薇逐渐走入他的阴影下,也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身着一袭素面白衣,无纹无饰,肌肤剔透胜雪,血脉纹络若隐若现,眼睫如墨似羽,及腰的卷发蓬松柔软,几绺洒落在前胸,随着轻风微微晃动。
单是这样,倒也还符合任薇对修仙之人的刻板印象。
偏偏那双粉色的眼瞳,镶着一圈蓝环,嵌在上挑的凤眼中,如凝着邪气的幽渊,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样的外形,如果出现在二次元,说不定会成为极受追捧的热门角色。但在三次元见到这么一双眼睛,说实话,有点掉san。
或许是他眼中这粉蓝两色过于鲜亮……而在自然界,艳丽的色彩往往代表着剧毒。
总之,还没行至他的身前,任薇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握好剑。”
乐正子弦仿佛并不在意任薇对他的打量,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睫,只是一瞬间,任薇就感到一种被捕食者锁定的心悸。
这家伙,该不会打算在这里解决她吧?
乐正子弦用的同样是木剑,然而只是出剑那一刺,疾风骤起,清明日光陡然消散,簇簇积云汇聚于乌坪山,似厚重的囚笼,轰然盖下。
他速度极快,而基础剑法重点主要集中在刺、挑、冲的进攻动作上,防守招式几近于无,任薇反应不及,只能凭借本能抬剑格挡。
只这一下,剑气震荡,任薇喉口一腥,飞出去近十米远,虎口更是振开道道裂痕,鲜血直涌。
“一招都接不下吗?”乐正子弦敛眸,那双冰玻璃似的粉蓝眼瞳直直地看了过来。
一个是化神期大能,一个是刚学完基础剑法的筑基期小菜鸟,他居然有脸问出这样的话?
任薇勉力咽下口中血沫,咬牙道:“弟子愚笨。”
“这样的能力,如何做得了他的弟子?”这话中的“他”,到底说的是夺舍忘尘仙尊的盛骄,还是秦补拙,任薇无从得知。
但光是从他再次疾行而来的身姿来说,她更倾向于前者。
分明只是一把木剑,可行于他腕间,却隐约迸发出凌厉剑光,似连绵的流星,动作之快,令任薇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招式。
这次任薇没再以剑相抵,而是移步闪身,左闪右避,以一个瑟缩的姿态不断后退。
她这消极的态度似乎彻底惹怒了乐正子弦,他眼眸微眯,沉声道:“应战!”
语毕,竟是再次提剑飞身,引来了阵阵惊雷,一道道劈在高台之上,便是还在底下练剑的弟子也被这近距离的苍雷而震得肺腑作痛,血气上涌。
狂风肆虐,乐正子弦的剑气如烈焰般呈燎原之势,越燃越烈,在任薇的身上划出了更多伤口。
血气弥漫,他就站在原地,自上而下地凝视着她。
这垃圾嘴上说着要她应战,却又放出残虐剑气使她提剑不能。
他大爷的,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烂人。
台下弟子也未想到一场对练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林满春等人急得不行,通信玉简却完全失灵了,求救无门,她们只能找到在场唯一的望月门亲传弟子江欲行。
江欲行也很是慌乱,他怔愣半晌,还是大声叫道:“师尊!任薇是个傻子,倔得很,她打不过您的!请您放过她吧!”
他们还以为是任薇不肯认输,殊不知,是乐正子弦执意要置她于死地。
清澈的少年呼声顺着风势飞来,乐正子弦面色不变,仿若未闻,甚至因为任薇久久地停驻而感到不耐,眼中戾气更重。
他沉下眉眼,控着木剑直直向任薇攻去。
眼见着剑尖将刺入任薇眉心,台下不少弟子都尖声哭叫起来。
可倏忽之间,她却以一个及其柔韧的姿势仰身躲避开,甚至抓住了乐正子弦的袖摆顺势起身,跃至两丈之外。
手中的木剑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任薇执拗地握着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随着她的动作甩开一道血线。
乐正子弦眯了眯眼,又欲出击。
只见刚刚被压制地无法动弹的少女,一扫颓势,握着一柄血色木剑,在浓重黑云下使着那再普通不过的剑招迅速朝乐正子弦刺去。
身法灵动如风,身形轻盈纤巧,似羽雀衔剑而来,基础剑法的一招一式,在她的挥舞下爆发出凛然杀意,剑芒如瀑,剑光如虹。
这等奇观,令众弟子下意识屏气凝神,甚至升起了难以置信的,任薇能赢过乐正子弦的希冀。
任薇再次被乐正子弦的护体剑气激开数米远。
然而这不是结束,众人还未来得及为她感到惋惜,不过眨眼之间,她又提剑攻来。
不敌,便再来!
若是初时还会以为任薇是被剑气弹开,在她连绵不断的急速攻势下,他们也逐渐看出来了:
任薇在每一次攻击后,都会特意跃开。
“装腔作势!”乐正子弦焦躁不已,失去耐心。
任薇对基础剑法再得心应手,也绝不可能战胜他。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正欲引气入剑,手中的木剑却是在任薇的最后一击下溃然碎裂成齑粉!
天地间唯余呼啸风声,那粉屑随风而起,消散无形。
任薇彻底脱力,倚剑跪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乐正子弦。
“多谢道师赐教。”
少女浑身是血,声音发颤,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水中玉石,清璘无尘。
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乐正子弦仍然看清了她的这双眼睛,满是不屈和野心。
心中隐隐一动,他冷哼一声,算是答话。
面对他这副高傲的姿态,任薇并不恼怒。与乐正子弦交战这段时间,她就已经将毒药全撒到了他身上。
你不是喜欢盛骄吗?最好把他艹死在床上,然后阳痿!
恰是此时,一道明光劈开了层层阴翳,天光大亮。
“师妹!”宗照锦将已然力竭的任薇揽入怀中,她几乎成了个血人,眼下耳边仍在溢血。
秦补拙并未看向任薇,只是提剑指向了乐正子弦,冷声道:“你找死。”
他能成为道霄宗宗主,靠的还是过人的实力。
此时护在任薇身前,手中断天剑凛凛作响,滔天威压令人无法呼吸。
面对秦补拙,乐正子弦依旧不紧不慢,不过这时,他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全然不似在任薇面前时那般阴冷:“不过是听闻宗主小徒弟天资过人,切磋一下罢了。”
“和筑基期切磋?”秦补拙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意味。
乐正子弦笑着点头:“毕竟无情道剑修最擅长越级杀人,所以想见识一下,最多可以越多少级。”
“而且你这弟子不是做到了吗——她击碎了我的剑。”
若是寻常的管理者,听到乐正子弦这一套说辞,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就不再追究。然而秦补拙不吃这一招,他正欲动手,又是一道人影现身。
“师兄,子弦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打起来啊。”盛骄气喘吁吁,匆忙挡在了乐正子弦身前。
久未露面的忘尘仙尊,一出现却是在维护望月门门主。
秦补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他个性要强,之前薇薇不是和他的弟子纪云开闹矛盾了嘛,他赌气才这样的。”盛骄面色苍白,眼角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秦补拙:“宗主师兄,求你了,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宗照锦给任薇喂了丹药,又以灵力为她养护心脉,此时她抓住了他的衣襟,眨了眨眼,却是流下两行清泪,呜咽着叫了一声:“师兄……好痛。”
这一声只叫宗照锦心口作痛,肝肠寸断。
少女白皙的面颊上道道血痕,只是抱着她这么一会,腰间衣物便已被她的鲜血浸透。那纤细单薄的手掌满是血迹,不住地发着抖,虎口更是撕开寸长的裂口……
他颤抖着手,抚着任薇的额头,轻声道:“是师兄来迟了。”
为何秦补拙伫立不动?为何在他身体里的那个异世灵魂要为乐正子弦求情?为什么任薇就要受这些苦?
他生来就爱万物,可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任薇,他头一回产生了可以称之为恨的情绪。
“师尊,师妹身上多处致命伤,望月门门主分明是蓄意为之!”他依旧稳稳地揽着任薇,声音坚定。
“致命伤?”盛骄瞳孔一缩,快步上前,却被秦补拙拦下。
他眼中是死一般的寂静,沉沉地望着红了眼眶的盛骄:“师弟,你变了许多。”
这一句话将忘尘仙尊,或者说是盛骄定在了原地。
秦补拙不过一个镶边攻,怎么可能看出来他的问题!
早在乐正子弦出剑之时,任薇就通过莲花玉珏向宗照锦求救了。可就从他们赶来的时间来看,想必是盛骄与乐正子弦里应外合,盛骄拖住了他们二人,乐正子弦对她痛下杀手。
况且就算她真的死了,总归不过是一个凡人弟子。
她的这条命,在这个世界里毫无价值。
肖敏敏也好,修习途中遇到的女孩子们也好。女性的美好有时反而成了令人迷醉的致幻剂,偶尔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足够幸福的环境中,并为此而满足。
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迷失在刹那温暖中,忘记了彻骨寒冷,忘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残忍,安宁地走向死亡。
然而,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没有血脉加持的凡人炮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便是这世上千难万阻都加诸于她一人,她都绝不会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