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你先下去,魏管家找你有事。“楚必吩咐了句,便走到床前。
翠枝矮身一礼,出门去了。
“王爷您怎么来了……”离雾坐起身,素手拨开帷帐,准备行礼。
“雾儿好些了么。”楚必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就见她脸色苍白,朱唇也淡了些,关切地问道。
“王爷,大夫开了药方,说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离雾半垂着头,柔声说道,“王爷不该过来,要是让您染了病气,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楚必没说话,离雾余光瞥见他握着自己的手把玩,没有离去的意思,小心地问了句:“王爷?”
“雾儿,”楚必摸着她白皙柔软的手,“昨夜是你让翠枝去把那两个丫鬟支开的么?”
离雾心下一惊,顿时明白了翠枝的处境。她抬起头,就见楚必眼神平静无波,只凝视着她,在等她回答。
她抽出手,恭顺地跪在床上,低着头,“王爷,是妾身让翠枝去的。”
“为什么?”楚必倚着床栏,淡淡地问。
离雾眼中聚起泪珠,忍着喉间哽咽,答道:“前几日晚膳后妾身出去散步,走到那处院子时,听到微弱的呼救声,进去一看,是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看上去许久未进水米,快撑不住了,妾身见她很像从前一位姐妹,便起了恻隐之心,让翠枝拿了些吃的给她,让她安心在府里住下。”
“是前几天夜里本王碰见你那次?”楚必想了下,问道。
“正是。”离雾定定地回答,听楚必不再言语,又继续说道,“昨天,翠枝告诉妾身,冯嬷嬷派了两个丫头守着,妾身猜到王爷应该会去宠幸她,很是为她高兴,结果,您昨天去了芙香那边……夜里天寒风紧,两个丫头也不容易,妾身就让翠枝传话,让她们回去了。”
说完,一滴泪水落在锦缎被褥上,晕开一团浅浅的水印。
“王爷,是妾身做错什么了吗。”离雾伏在床上,哀声问道。
“本王宠幸她,雾儿很高兴?”楚必托着她的手臂,让她坐直,伸手拭去她的泪珠,指腹下隐隐的热度传来,看来她确实是病了。
“王爷纳了新人,雾儿不敢不高兴。”离雾垂着眼,眼睫上还挂着颤颤的泪珠。
楚必把她揽进怀里,“雾儿,你知道么,昨夜有人闯进王府,把那屋子里的人调了包。”
离雾瞪大了眼睛,摇摇头,说道:“王爷是说,那名女子被调换了?”
楚必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换成了柳大人府上的二小姐。”
离雾半晌没回过神来,柳府的姑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间,她想起当初随继王来到关河县的那段日子,有几次,是有位柳府的姑娘频频向王爷示好,后来被王爷呵斥几次,她也再没动静了。
莫非,何公子他们知道,柳二小姐倾心于王爷,顺手帮了她一把?
“雾儿看起来很震惊?”楚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道。
离雾望进那漆黑的眼瞳里,“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能把柳二小姐带出来,还送进了王府里?”
“雾儿不知道?”
“妾身一介妇人,久居后院,怎会知晓。”
楚必手从她松松的衣领滑进去,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肩头,回想起他曾派人调查过离雾的身世,出身贫家,稍大些就被卖进青楼,恩客稀少,直到遇见他这个识货的,这才被收到身边。
没有任何势力背景,自身也没什么恩怨纠葛,去查探的人当天就回来了。
“难道王爷怀疑是妾身串通外人……”
楚必吻了吻她的嘴,又凑近她颈侧,吐出一个字:“是。”
离雾咧开嘴笑了,眼泪也像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王爷身边美人众多,自然是不明白女子翘首以待恩宠的心境。”
“怎么说。”楚必的手从她肩头滑下,扯开半边里衣,落在她腰间,低声问道。
“后院女子无不仰仗王爷为生,那位姑娘初来,就不受冯嬷嬷待见,差点被饿死,雾儿想着,得了王爷宠幸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次呢,也比被忽视被遗忘被暗中折磨好得多。”
离雾带着细细的哭腔,“昨夜,雾儿本以为那位姑娘会得了王爷青眼,能活下来,哪知道,王爷并不在意,既然如此,何必还派人守在那里,给那姑娘虚幻的希望呢。”
“本王后来去了。”
“那是因为王爷喜爱的芙香,没有伺候得合王爷心意罢了。”
“离雾,自从你跟了本王,本王给你的宠爱最多,还让你做侧妃。”
“王爷所做的一切,离雾都牢记在心。”
“你心里真的有我?”楚必扳过她的身子,直直望着她,“我要听实话。”
离雾笑得眼泪流个不停,她透过朦胧的泪花,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说道:“妾身发誓,心中只有王爷,并无他人。”
“如果王爷怀疑离雾对您的真心,觉得离雾勾结外人,对王爷不利,莫说夺去侧妃之位,就是把离雾赶出王府,离雾也没有半句怨言。”
“你!”楚必站起身,“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屋子。一路上,楚必心烦意乱,他很少因为一个女人产生这种情绪,从年少开荤后,他作为楚氏未来的继承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何曾为了一个低贱的妓子这般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他知道凭她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和府外的人有什么牵连,更别说冒这么大的险,将自己置于险境。她虽不怎么聪明,但也不傻。
只是,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好像他真的要惩罚她一样,分明是仗着他的宠爱,试探他的底线。
还不做侧妃,要离开王府,他给她的一切,她就这么半点都不牵挂,说断就断?
说什么心里有他,楚必愤愤,往路旁树上拍了一掌。
“王爷。”魏管家的声音响起。
“问出什么了?”
魏管家把一页纸交给楚必,“王爷请看。”
楚必扫了两眼,夜里随离雾前去探望并送饭,后面几天关注那边的情况,昨夜让丫头回去……和离雾说的大差不差。
他心里安定下来,这么短时间内,她们主仆二人是不可能串供的,他又追问了句:“确定都问清楚了?”
“王爷,挨了叁十大板的人,不可能还有所隐瞒。”
“嗯,把人送回去。”楚必随意说着,心里却在想,是错怪她了,但是她最后那些话,也实在可气。
“王爷,那位柳二小姐要如何安置?”魏管家见楚必要走,赶紧问了句。
楚必立时想起他从门缝里看到的那张眉飞色舞到变形的脸,还有那高高在上、喜不自胜的语气,“把人送回去。”
魏管家愣了下,忙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楚必这才发现不妥,柳至图好歹是本地的官员,也鞍前马后地献了不少殷勤,就这么直接把人送走,确实有损他的面子,又说道:“给柳大人送封信,让他来接人,以及查清楚,是谁送她来的。”
魏管家应声去了。
离雾抱着双膝,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的时候,开门声响起,翠枝被两个丫鬟搀着送了回来。
她刚一进屋子,离雾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把她放在这边。”离雾赶紧下床,披了件外衫,吩咐丫鬟把翠枝送到侧间的床上趴下。
“姑娘……”翠枝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见离雾安然无恙,张着嘴,艰难地唤了句。
离雾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见丫鬟走了,才伏在床边,握着她颤抖的手,心疼地说了句:“翠枝,你受苦了。”
翠枝摇摇头,“姑娘,我没有告诉他们你收到信的事,也没说昨夜你曾出去过……咳咳……”
“你别说了,先好好歇着,我去给你拿药……”离雾急着起身,却被翠枝拉住了衣袖。
“姑娘,我伺候你许多年了,早就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不过挨了几下板子,上几天药就好了,姑娘不用担心。”
离雾抱着她的手无声地哭了,“翠枝,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翠枝点了下头,冲她笑了笑。
就在离雾被冷落,一心给翠枝治伤的时候,从柳府开出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王府边门,柳心珍不依不挠地喊着,说自己新受王爷宠爱,不能离开王府,说要见王爷,王爷不会同意她走的,喊了一路,直到见到柳至图黑着脸,站在门外,这才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