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有马车坐落。
顺着车沿望去,车背上捆着满满的柴火,柴火主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白可韩认识的夏商人。
他的马车停在路边的长亭边上,身子端坐在亭子里头的石椅上,脸上泛出各种苦涩的面神,双脚不断的上下搓动,看起来十分难受。
“爹,你是不是又胡吃海喝去了,走这点路就难受了?”
说话的是夏商人的儿子,也是一个胖墩,年纪和白可韩一般岁数,但是可别小瞧他,他这番厚实的身子,已经是凝气六重的学员了,离真正的武士阶位也只有大半步。
他天赋异凛,早在十岁那年就进入了凝气一重,当时可算是震惊了这个家族,在武根未成熟前凝气,这简直是个奇迹,许多慕名而来的学院都打算招收他成为内门学员,但是最后全都让夏商人给推掉了。
他夏商人也不傻,自己儿子若是天资非凡,定当是要进入天泽院的,将来若是能够在武斗大会上夺得个名头,加入了宗派,成为宗派子弟,那才是真正光宗耀祖的事。
于是乎夏商人带着下胖墩去了天泽院,夏胖墩也够给他这个爹争气,凭借着十岁就踏入凝气一重的天资,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就进入了天泽院。
加入天泽院的夏胖墩,一个月就从凝气一重踏入了凝气五重,远远的拉开了周围的师兄师姐们,这等天资几乎让所有人频临奔溃的边缘,若非是夏胖墩没有一个诱人的长相,否则全院的师姐们都得倾倒在他脚下。
可事情说来奇怪,夏胖墩自从上了凝气五重之后,这个武学之路仿佛停滞了一番,周围同一年龄段的学员相继成功丹田凝气,达到了凝气五重的境界,惟独他一个人没有长进。
院长们一开始觉得夏胖墩是厚积薄发型的,一直怀着期待的眼神,可惜就这么一等,六年时间过去了,夏胖墩一直没有长进,武学一直都是凝气五重。
也就是上周,夏胖墩才不负众望,终于踏入了凝气六重的境界,离武士确实是只有一步之遥。
这不,为了高兴,他夏商人就从家里挑出了上等的质地厚重的木材出来,把这些木材送到天泽院,一是烧火之用,二是打桩练武之用,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
商人在这个世界上地位不高,寻常武者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都点头哈腰恭敬的不敢大声说话,想着自己儿子六年了武学才前进了到了凝气六重,天泽院没有赶走他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你以为夏商人的火柴卖得这么好?全都得仰仗自己有个进入天泽院的儿子,若是夏胖墩被天泽院打发走了,不仅落人口舌,最后连生意都没得做了。
所以呀,即便是顶着弊病,夏商人都得亲自儿把木桩等柴火送上天泽院,以此表示自己的诚意。
“娃,你可别嚷嚷,这儿马上就要到天泽院了,等下若是见到你那武教练,可得好好伺候着,可不能像呼号爹这般没上没下的。”夏商人身子骨疼痛着,却还是不免苦口婆心的教育着他儿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开就消停下来。
白可韩沿路走到了中午,口干舌燥的,荒郊野外也不见水源,反倒是远远望见了亭子一角,他快步踱来,定睛一瞧发现亭子下不是陌生人,那是那夏商人。
“这回有水喝了。”
白可韩内心一想,脚步已向亭子内踏入。
夏商人因为身子实在是痛的不行,所以仰面躺在长石板上休息,他没有瞧见来人是白可韩,却是他那儿子看见了。
“站住!你要做什么!”
小胖墩撑开双脚,双手迎着掌面一拍,一手拉向上,一手抬向下,若是白可韩敢踏入亭院半分,指不定被他收拾。
白可韩被这突如其来的小胖墩虎到,止住了欲要下落的脚掌,他面不改色,回道:“我是来向夏商人讨一口水喝的。”
夏商人估计是睡着,没有起身抬看白可韩,他儿子不相信,还是以为白可韩是强盗,欲图谋不轨。
外人却是不知,这白可韩虽说是十六岁,可修长的身子看起来就如十八岁模样,壮硕的身子骨从外打量起来,典型的便是个练家子,夏胖墩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踏入这座亭子。
白可韩把脚缩回来亭子外面,双脚落地,稳稳的站住,他心里想着——看面前的家伙,把式还非常有型,自己经脉都没有修复完全,等下还要去参加学院的考核,若是在这里受伤了,岂不亏大发了。
白可韩恭敬的捧起双手,语道:“小兄弟你莫要急,我真认识夏商人,我真是来讨水喝的。”
夏胖墩架子没有放下,这可是他在学院修学的武学锁心劈,因为体质发胖的原因,使用起来还得拉开双手,特别不实用,他还担心着白可韩是在使诈,等他松懈下去,然后再反扑上来。
“你灰头土脸的,这是要去哪?世间讨钱的讨债的我倒是听说过,你这讨水的,我倒是头一回。”夏胖墩不傻,他耍起嘴皮子来,还真有些意思。
白可韩细想,师傅那些事自己断然是不能说,眼下也不是什么难过的坎,他再道:“我是要去参加天泽院招生考核的学生,路途遥远,加上烈日当头,难免口干舌燥,再说了,讨水也不是讨钱,犯不着不武刀动枪。”
被白可韩这番一说,夏胖墩缓神来,好像是这么个事情,他反问:“你去天泽院?”
“没错,我要成为那里的学生。”
有天泽院做由头,他很快就和夏胖墩熟络起来。两人相互介绍,夏胖墩也不含糊,任由着他行至亭内,白可韩问道了夏商人的情况。
“这是你爹?”
“对呀,命运多舛的爹,三天两头一小病,半把月就来一大病,怎么吃都不顶用。”
夏胖墩介绍了自己是天泽院学院的身份,此时也知道了白可韩连丹田凝气那一阶位都没有过,身上警觉的气息渐渐放低了下来。
“咳咳!”夏商人大声咳嗽起来,不由的睁开了半只眼睛,朦胧间,好想看到了白可韩的身影,他自己有不相信,只好嘀哝着,“这都出现幻觉了,娃呀,你爹这是病得不轻了。”
夏胖墩一把拍在了夏商人的大肚皮上,“什么不轻,活脱脱的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哪来的幻觉。”
被儿子冷不丁的一拍,夏商人一个机灵跳了起来,他伸着肥厚的手臂,擦拭着双眼,然后在眨了眨眼皮子,大喊道:“祖上积德呀!荒郊野岭的,这都能遇上神医!”
白可韩知道他是在称呼自己,而他确实是医治过他大小许多的病。
“夏商人,又见面了。”
白可韩敬了一礼,再道:“我不是给夏商人你开过一药方子了吗?怎么病根看起来不消反严重了?”
夏商人摆手,苦涩出一道脸,“药是抓好了,还没煮了吃,这又连夜赶路上天泽院,身子吃不消,当然不减反而严重了,神医你可得救我!”
什么叫病急乱投医,病痛到了,遇上懂点皮毛医术的人,他都会被病人称作神医,夏商人已经是痛如骨心了,沁如肺腑了。
“什么神医,爹你是不是病傻了?”夏胖墩没有缓过神来,刚刚看白可韩还是个平凡人,这怎么落在爹爹口里,就成了神医了?
“娃子你懂个啥,爹爹好几年的病都是他给治好的,你少扯犊子,赶紧的,让个空位出来,让神医好好给我根治根治。”
夏商人拉过白可韩,入手处,白可韩顿时感受到从他手心里传出的寒冷之气,这哪是病,这明显是中毒了。
白可韩抬手撩起夏商人的头发,发现他的发际底部暗沉发灰,点点斑驳的形态奇形怪状,然后手部向下,滑到了他的眼皮处,白可韩上下翻动了他的眼皮,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眼皮遮藏的地方,斑点发黑,光滑的还有脓的质感。
白可韩诊断完毕,心中笃定,语道:“夏商人你这是中了全蝎草的毒了。”
“中毒?”
“全蝎草?”
夏商人和夏胖墩异口同声,父子俩还一个模样,顿着个大胖脸,差点没让白可韩混淆。
夏胖墩还不相信白可韩的诊断,反问道:“你是不是胡乱说的?我爹昨晚还好好地,怎么今天就中毒了?”
白可韩反答:“沿途不慎沾染上的,这种草我来的路上曾见过,若非是我刻意躲避,必然受到针刺感染。”
夏商人哦了一声,他回想着来时的路,对白可韩深信不疑。
“可是我和爹爹走同一条路,怎么我没病?”夏胖墩还是相信白可韩,非要问个底朝天来。
夏商人一听,打断了儿子的话,“呸呸呸,瞎说话,咋得你还想中毒不成?”
白可韩一笑,指着夏胖墩的丹田,凝神说道:“因为你是武者,凝气六重的武者,所以对低阶的全蝎草天生有抵抗力。”
“这么解释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被白可韩堵住了嘴,夏胖墩确实找不出问题反问,只好愣着两眼,呆呆的望着他。
亭子下,唯独剩下夏商人的询问声。
“这毒难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