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幻觉。
再次醒来，那一脚依然没有落下，从另一只腿上传来了酸软疲惫的感觉，都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幻觉从何而来？
徐秦扭头看向墨梦黎，她好似一直都未曾动过。
他又看向了窗外，那里，存在了绿叶，在枝头被微风吹动。
一片，两片，三片……
一片一片的树叶被他数着，这一枝头上，一共九十六片树叶。
时钟，显示23：43，然后开始转动。
树叶，树叶一片一片的掉落，甚至出现了枯黄，时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马达一般转动起来，变成了一个飞速转动的电风扇。
再回首，身体已经干枯，即将老死于此，成为一具尸骨，而那墨梦黎，依然坐在那里，能看到她的侧脸，依旧年轻。
无休无止，各种的死亡，让徐秦的内心已近崩溃，这种感觉的真实无法形容。
整个过程，都无法下线，甚至到了后来，系统的提示音都消失。
一步就是一轮回，时间不再能够知晓，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徐秦走到了一棵树下。
这是环山镇外的一棵树，前方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灰白，如同阴间一般死气沉沉。
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哪怕是半个人，所有的人仿佛都消失了。
不知道多少次的死亡幻觉中，徐秦已经分不清真假，甚至，出现了一种感觉，他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仿佛静止了，只有他一个人，那九十六片树叶，掉落、枯黄、再掉落，最终也会回到九十六片绿叶。
那时钟，23：43，当飞速的转动停下来，也只会停留在23：43。
已经死亡了吗？
徐秦不知道了，在失去了系统的提升音之后，他彻底不知道了。
世界在徐秦面前分成了两条线，身后，光彩分明，而正方向，天地失色，唯有黑白。
他站在这分界线上，停了下来，看到了自己身体如梦如烟一般的消散。
在清醒之后，依然站在了这条分界线前面。
徐秦有一种感觉，踏过这条线，他就会死。
真正的死亡和解脱，直接的消散。
他跌坐在地，茫然地看着前方，身体在爬动，爬向了那黑白世界。
好似这身体也厌倦了死亡，不由自主地想终止这一切。
一只蝴蝶，从光彩世界来，停在了他的肩头。
它色泽星蓝，翅膀上如同绘着斑斓星空，随着它的出现，又好似出现了一股香气。
徐秦闭眼闻了，竟是一种果香。
“爷爷，瓜好甜！咦，这里怎么有一个人？”
“快走……”
接着，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再睁眼，面前依然黑白分明，而身后的色彩天地出现了人，有人隔着遥远距离看着他。
这里出现了人，世界仿佛重新转动了。
肩上，这只蝴蝶依旧停歇着，在徐秦回头之后，煽动翅膀，泛动星光，消失在此。
徐秦退了回来，从那黑白世界退了回来。
他还没有死。
他再往回走，每走一步，天地之间仿佛都有一种力量在涌入他的身体，仿佛能操控这天地一般。
这环山镇的人，时而存在时而消失，每当他们消失，那一只蝴蝶都会出来，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扇动星蓝的翅膀。
一道印记在他额头慢慢出现，从一个点，形成了线，由线条勾勒成了印记。
一路走来，当达到茶楼门口，法印彻底成形。
他的精神似乎稳定了下来，再没有出现幻觉，身后，还有声音传来，是环山镇不多的议论声。
自从圣者大量陨落之后，这方区域，除了那祖祖辈辈生存于此的一些居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直上二楼，墨梦黎依然坐在那里，如同千百个梦幻场景里面的一般。
只是这一次，徐秦没有任何意外地走到了她跟前。
墨梦黎脸已经苍白，嘴角流淌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她盘坐的腿上，打湿了那灰色的衣服。
“是不是你？”
徐秦站在她面前，目光沉沉。
墨梦黎不语，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啪！
清脆一个耳光，将墨梦黎扇倒在地上。
“我在问！是不是你！”
声音忽然拔高，徐秦眼里藏了无尽的冰冷，目光森然地紧盯着墨梦黎。
第一次如此的想杀人，这种情感比起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强烈，如同之前的恐惧和慌乱一样，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看着她慢慢地睁开眼，平静地扫了他一眼之后，杀意再也无法遏制，徐秦冲上了前去，将墨梦黎提了起来。
“是你，是你控制了我的身体，对吧！”
“就是我。”
墨梦黎的声音清脆，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继而平静地看着徐秦，嘴角又溢出了血，是新伤。
“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各种情绪都在放大，那些慌乱、惊恐、胆怯……包括杀意。”
“如果我告诉你，在现界，你死了，你会不会相信？脱离了肉身的束缚，这就是你灵魂的膨胀，你的所有喜怒哀乐，七情和六欲都会被无限放大。”
“你看，这种精神力的增长怎么样？很明显吧？你都成法圣了，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她还敢笑，居然还在笑，笑得疯狂。
徐秦能感觉到她的虚弱，不复之前强大的样子，前所未有的虚弱。
“你在找死！”
心中对于这种说法，徐秦已经相信，那种爆炸之下，活下来的几率渺茫。
但他本来是可以逃走的，安月已经开启了次元裂缝。
是墨梦黎控制着他，对着安月出手，没有进入那次元裂缝，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已经无法猜测。
“你不会杀我。”
她还敢说话，脸上有着谜一般的自信，从容淡定还在笑，哪怕被徐秦提起来，被他的身前身后的无数道法术锁定着。
有何不会！就如同墨梦黎所说，他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被无限放大，此时的愤怒和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甚至可以说，已经不受他控制。
他仿佛成了一个机器，他胆怯害怕，身体就会自动营造出现死亡的幻觉，他惊恐失措，身体就会自动逃离，甚至想自我了结。
而现在，他只有杀意，身体已经在凝聚法术，对准了墨梦黎。
可在最后的阶段，徐秦感觉到了手上的一空，只剩下了灰色且染血的衣服。
扑通。
墨梦黎如金蝉脱壳跌落地板。
洁净光亮，雪白一片，没有任何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