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这个结果到底对东昀好不好,只有柏亦央自己心里清楚了。
要不是林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司云义就算真有拉拢东昀的心思,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信任,像现在这般敢直接把他拉到自己阵营里来。
司云义是想用团子失踪的事情挑起两宗之间矛盾,确认他不会再是潜山宗的盟友,同时还能将可以威胁到整个潜山宗的筹码攥在了手里。
但柏亦央心里清楚,司云义的目的远远不止这些。
“司宗主深谋远虑,居然能让林宗主那样的人物都乱了阵脚,在下实在是佩服。”
“这么说来,柏掌门是不准备回到墓城里来了?”
“不,本座想说的是,林宗主毕竟年轻,年轻必然气盛,做人做事不懂得给对方留有余地,至少要再过个数百年,才能长成值得依附的参天大树。”
“所以,现在潜山宗是不成的。”
言外之意,东昀以后会和谁结盟亲近,和眼下的事情无关,和混元宗更是没有关系,司云义能用手段让他一时不得不受制于他,不代表日后东昀没有回击的能力。
“再者说,司宗主用这样的手段,难道是真的想让温怡君和臧卿泉知道我又回来了么?司宗主到底是为了混元宗,还是为了墓城,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就潜山宗少主遇袭失踪这一件事,牵扯到的不过是三方人。
一方是无辜被牵连的东昀,一方是苦主潜山宗,一方是加害潜山宗的墓城,原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明面上。
但司云义偏偏把三方之一的墓城给拆分了开来,把随山宗变成了刀子,清徽派成了帮凶,自己却是始终都在幕后。
臧卿泉和温怡君以为司云义此举不过是为了断掉潜山宗的臂膀,让潜山宗彻底孤立无援的同时还能因为少宗主在他们手上而投鼠忌器。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今天这个场景,原本应该被墓城和潜山宗拒之门外的柏亦央重新出现在了墓城,还成为了司云义的座上宾。
原本不过五个门派之间鲜明的利害关系一下子变得暧昧而复杂起来……就连柏亦央自己,也不得不对这种搅合的能力甘拜下风。
司云义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或者说,他到底掌握了什么呢?
“柏掌门想得果然通透,少年有为,实非旁人可比。”
柏亦央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让司云义有点看不出深浅。
柏亦央年少继位,在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是非常难得地懂得韬光养晦,在末法时代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之下,能把东昀近乎完整地保存下来,这种忍耐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也是司云义从一开始就下了定然要将东昀拉回墓城这个决定的原因。
而潜山宗那位更是不让柏亦央的少年天才,短短几年就成长到了如此境界,若是东昀还在潜山宗的阵营之中,墓城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以后的事……世事无常,还是先将逼到眼前的困境解决吧,柏掌门以为如何?”
“若我不是这么想,我也不会再回到墓城了,如司宗主所见,我对这个地方避之不及恨之入骨,若是没有必要我绝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柏亦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司云义,墓城只是个空间法阵,虽然是依靠空间法则而建,但还有很多欠缺,这里就是一个死城,没有风,水也是死水。
对他来说这里和牢狱无二,他在这里困顿数年,怎么可能甘心再回来?!
“司宗主既然能够摆出破釜沉舟的局……想必对眼下的困境是已经有解决之法了?”
司云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紧接着就被柏亦央打断了。
“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带着东昀回到墓城,自然也不接受空口的承诺,司宗主想让我东昀为你做事,还是别用那套虚的来敷衍比较好。”
司云义用什么套住了随山宗和请徽派,柏亦央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无非就是解决当下金丹期修士不能再进一步的困境,但是这种事情谁说了都不算,也没有个准的。
臧卿泉是狗急跳墙,温怡君是两手打算,他总不能和这两个人一样这么浅薄和明显。
若是真简简单单就答应下来了,第一是枉费了司云义为了东昀派花费的这么大的心思,第二则会引起司云义的疑心。
“柏掌门是个聪明人,你想要什么?”
“我东昀在潜山宗交易行的店面被关闭,你们大有功劳,门派内积压了不少低阶丹炉……东昀派的弟子们的月例还指望这些丹炉呢。”
“司宗主以为,我是直接在墓城卖掉,还是在混元宗卖掉?”
司云义脸色沉了沉,似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了柏亦央还会敲竹杠,在这种事情上和他讨价还价……像是金丹期修士无法突破的困境一点都唬不住对方。
“接下来的时日,直到困境解决,本座会用高出交易行三成的价钱买下东昀产出的所有丹炉。”
“成交,与此交换,东昀派的弟子在秘境之中听从混元宗差遣。”
柏亦央目的达到,还凭空多赚了一笔灵石,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不少,一锤子敲定,柏亦央心满意足,转身就要离开,一道灵力壁障陡然出现在柏亦央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柏掌门,空口无凭。”
“怎么,司宗主还想我立下天道誓言不成?”
“柏掌门以为如何?若是说两句老夫便深信不疑,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岁?”
“也好。”
柏亦央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司云义那双异常清明的眼睛。
“我东昀也算在里面承担了不少风险,倒不如司宗主先对立下必然会解决这场困境的天道誓言,那么我柏亦央定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只要司宗主豁得出去,那本座也豁得出去,司宗主以为如何?”
半晌,原本属于东昀派的掌门院落里没有一丁点声响,四周落针可闻。
司云义看着柏亦央异常轻松,完全没有被威慑到的神情,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地紧握起来。
许是操控人习惯了,猛地遇到了不容易操控的,心里委实有些不舒服,司云义想了想,把自己从这种被忤逆的不适感中抽离出来。
但是也好,正是因为柏亦央是这样的人,更不能让他与潜山宗为伍,才值得他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把人拉入自己的队伍。
不是墓城的队伍,只是他的队伍。
他虽然胸有成竹,但也不敢真的把身家性命都扔进去,就像柏亦央质疑的一般,他苦心修炼熬过了这许多年,自然是豁不出去的。
“希望柏掌门信守承诺。”
“好说。”
柏亦央甩了甩手中的铜扇,把司云义设下的灵力壁障碎了个稀巴烂,不紧不慢地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我就等着混元宗的人来东昀派取丹炉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