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流她不敢确定韩美人是否是那些人派来的,只能出此下策,将玉佩送出。
这玉佩不单单是价值连城的饰品,更在宫中可以随意走动的令牌。
谢清流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但是她不能再拖了。
至少她的身体不能再等,无法更加周全的考虑。
“多谢皇后娘娘。”韩美人面上柔顺,心中却是嫉恨万分,因为她知道,宋霁华心尖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宋霁华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最喜欢她不说话的时候,事到如今她怎么会不懂,宋霁华是透过她去看谢清流。
她在这宫中受的委屈,没人在乎。
而谢清流的长春宫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整个后宫就像是出了天大的乱子。
不过那有如何呢?谢清流快死了。
“我累了。”谢清流站起身,看了韩美人一眼。
说是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人在生死关头会越来越脆弱,当初坚韧的意志仿佛会被轻而易举攻破一般。
但是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她是谢清流,别的女子可以脆弱,但她不可以,别的女子可以哭诉可以自暴自弃,但她不可以,因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爱与不爱,而是这天下太平。
这盛世是她的家族和无数并肩作战的弟兄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她不仅要对别人硬起心肠,对自己也是。
“恭送皇后娘娘。”韩美人爱不释手的看着那凤凰白玉佩,觉得自己离后位又近了一步。
是啊,谢清流对于用兵和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兴许的确手段卓越,但这后宫,女人的战场,谢清流真的可以吗?说到底,谢清流自己都不了解真正的后宫是什么吧,毕竟她被保护的如此周全。
真让人嫉妒啊,就让她来一步步毁坏吧。
宋霁华在御书房双手颤抖的看着折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叫韩燕光来!”宋霁华怒不可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谢清流竟然是这样的人!那谢家军在沿海杀烧抢掠,作威作福,一道折子经过千难万险才到了他手中,这谢清流是仗着自己的宠爱要反了天吗?
宋霁华没有去宣谢清流,因为他的确怕自己见到那张脸会心软,不,他不能被一个女所摆布,他不能心软!
将奏章所写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想找到漏洞,想要为谢清流、谢家军辩解几分。
没有,毫无漏洞。
谢家军分为两拨,一半在海边,一半在深山,都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是要干什么?要以权谋私,想要造反?
宋霁华冷笑,以谢清流的能耐也不能说做不到,只要她想做,以自己对她的信任,还不是己为鱼肉她为刀俎?
“臣韩燕光拜见皇上。”
韩燕光已官拜左相,曾经与赵曦玄并称京城二子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家族受削藩问罪,他凭着毅力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当初重用韩燕光也有宋霁华的考量,毕竟削藩之后,清洗完的朝廷官员多与谢清流一脉亲近,为保平衡,他也暗中扶持了一些人,韩燕光就是其中一位,也算的是最出众的一位。
当初扶持这些人,他心中还略有愧疚,毕竟帝王之术讲求平衡,无好人坏人之分,只求有用无用之人。如今看来,他这样做倒是极其必要,否则他一叶障目,被谢清流耍的团团转!
“这道折子,你知道?”
韩燕光双手接过,略扫一眼,恭敬低下头,“微臣知道。”
“为何不在早朝上说?”
韩燕光踌躇,“皇后娘娘军功赫赫,劳苦功高,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想必是不知情的。”
“不知情,好一个不知情!”宋霁华怒道,“若没有她的私印,这些人能如此大胆!她定是知情!”
韩燕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只诞下长公主,后宫现在有了韩美人,难免急躁了些。”
“你说,她现在是想让蔷儿成储君?”想到自己那冷若冰霜的女儿,十成十的像了谢清流,以往他视若珍宝,如今却心中发寒,不禁怀疑谢清流是否想让她的女儿做女皇才如此大胆。
“谢家军在这些地方干什么?”
“据说是找前朝宝藏。”
“呵。”宋霁华嗤之以鼻,没想到谢清流竟然堕落到如此程度。
“上面说有二十个村子的人写了供词,更有证人写了血书上奏,为何此时才呈到我面前?”
韩燕光思索片刻,斟酌了一番措词,“皇后娘娘德高望重,身虽在后宫之中,拥护之人并不少。”
“好啊,好啊,她谢清流积威颇深,竟然能够一手遮天!朕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此事了……”说到此处,宋霁华顿了一下,“你们除了人证,可还有别的证据?”
“谢家军的兵刃,有村民冒死偷了几个,最为物证,更有受害的村民,如今已上京,皇上可找人亲自审问。”
这事实已算是铁板钉钉的展现在宋霁华面,他就算是再不相信,也无法说服自己。
“皇上,谢家军以前保家卫国,如今却失了管教……还请皇上示下。”
“将他们都给朕抓起来!”
“可都是习武之人,若是动了真刀真枪,微臣也不能保证可以约束他们。”
“若不服管教,那留之还有何用?”宋霁华怒道,“去兵部调人!你亲自挑人,将他们一个个都压回来受审!”
“是。”
“快去办吧。”
韩燕光毕恭毕敬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退出御书房后,他才真正送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已不是一朝一夕的筹谋,他其实也不必如此紧张。
韩燕光知道,谢家军一定是在为谢清流求药,找什么名贵的药材,奈何他们抓了几个想要问出他们找什么,没想到谢家军各个都是硬骨头,被折磨至死也愣是没有吐出半个字。
他们只好那这些人的武器做文章。
有个借口将谢家军赶尽杀绝是最好的,但是如今还不是时候,如果过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功亏一篑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挠谢家军找药,谢清流不能有药,否则她就有了精力,有了时间,那无疑是一个劲敌。
所有事情都应该加快进行,在谢清流分身乏力的时候,在宋霁华怀疑到最高点的时候。
韩燕光承认,自己喜欢过谢清流,但如今家族复仇也是无法卸去的,自己得不到的也就这样毁了吧。他也承认,自己是怕死的,尝到了权力和财富的滋味,他不可能拿自己冒险。
让谢清流痛苦,让宋霁华痛苦,他兴许会活的更快乐一些。
宋霁华发了一阵火,等到韩燕光退了出去才冷静了几分。
他拍了拍手,一个暗卫跳了出来。
“去查,谢家军是不是在这些地方,是不是真的在找什么。”
“是。”
虽然心怀一丝侥幸,但宋霁华知道,这证据确凿的事情,他是无法坐视不理的。
“宣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禁足三月,后宫大权交于韩美人处置。”
徐扶在门外听到这个旨意,心中一惊,不知道这前朝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皇后。当年他是亲眼见证了帝后相遇之始,相濡以沫,同舟共济,如今却是支离破碎。
“遵命。”
韩美人拿着食盒低眉顺耳的候在外面许久了,听到这旨意似是未敢发一言的模样,惶恐的领旨谢恩了。
长春宫那边,谢清流强撑着精神接过了旨意。
徐扶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欲言又止。
“徐公公,有话直说吧。”谢清流挤出一个笑容,让徐扶忍不住一叹。
“娘娘,你这是何苦呢?你去御书房说一句软话,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这事情定能让皇上化解了。偏生你是这般倔脾气,平白次次让那韩美人得了便宜。如今韩美人可是皇上的解语花,而您又在长春宫里闭门不见,在软的心肠都被磨硬了。”
谢清流虚弱的撑着桌子,“多谢徐公公,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早就说过,其实以我的性格不适合这后宫,我谢清流自小顶天立地,是非曲直只凭公道,从不想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兴许有人说我迂腐,可偏生我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为活着而卑躬屈膝,也不为讨饶而嬉笑献媚,可能我就此万劫不复,但我谢清流,并无悔意。”
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有所坚持,若是连这份坚持都丢失了,她算是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活,为自己的原则而活,说她不懂变通也罢,说她一根筋也好,但她便是这般。
徐扶跟随帝后多年,自是知道谢清流的性格,有时心生感叹,有时心中焦急,谢清流如同尖利的刀,锋利而易断。
“老奴只是希望娘娘可以平平安安的。”
徐扶说完,退了出去。
卿菊在谢清流身旁伤心欲绝,“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让娘娘舔着脸去求皇上!娘娘可是为了救命啊,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这是要了娘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