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坟茔位置、立碑时间都需要定得恰到好处,又要让有亲属的人亲属满意。因此,七个人的葬礼,足足操办了半个月才总算是结束了。
不仅我和整天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蒋毅峰两个人累得不行,就连帮我抬棺的八仙也同样是累的不轻。直嚷嚷着,这个月说什么都不肯再抬棺了。
其实我心里所想的事情跟八仙也差不多,一个月之中抬棺超过四五次,对于人的阳气本身也是一种损耗。
接下来的半个月,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发生,但就在我踏踏实实的把日子过到月底的时候,村长却突然找上了我的家。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算是习惯了。
以前我爷爷在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现在自己顶门立户,我这才发现,村长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几乎都不往我家门口走。可只要他一来,给我捎来的,几乎每次都是死讯。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一次死的却不是我们村的人,而是隔壁村的。
跟着村长一起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论年龄大概只比我大个五六岁的样子。人虽然瘦小,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精悍。
他看到我便在门口跪了下来,哇哇的大哭着,嘴里嚎着一些不清不楚的话。
村长劝了他很久,他才勉强停下来,可话还是说不利索。
没办法,只能是村长替他说了。
原来,这短小汉子姓吴,名叫吴三旺。他家中兄弟两人,老大叫吴三全,他是老二,都已经成家,也分了户。
吴三金日子过得好些,在镇上有房子,也有份体面的活干。娶的老婆是个城里人,听说是如花似玉。
吴三全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
除了一对兄弟之外,他们家中其实还有一个老母亲。
吴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平日里就和大儿子住在乡下。吴三金很少回来,但每次回来,老太太都喜笑颜开,乐得跟过年似的。
昨天晚上,吴三金才回家看过老太太。
据村长讲,吴三金回家的时候,老太太就跟他说了,吴三全夫妇对她不好。吴三金顿时起了心思,想要把老太太接进城里去住,老太太当时也在全家人面前同意了。
结果今天一大早,吴三金回家去接老太太,就发现老太太吊死在家里。
吴三金怀疑是吴三全夫妇害怕老太太到了城里,以后会把全部的遗产都交给他,于是就急躁的害死了老太太。可对此,吴三全夫妇则抵死也不肯承认。
其实事情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吴三金希望我帮老太太抬一次棺。至于他们家的事情,那属于事主的家务,并不需要我过多的参与。
只是令我有些疑惑的是,吴三金跟着村长来找我的时候,吴家老太太就已经入殓了。据说是吴三金亲手帮他入殓的,也就说,人已经安放进棺材了,我只需要找齐八仙,帮忙抬一次棺材就可以了。
虽然这是给我省了事情,但却莫名的让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如果吴老太太的死跟吴三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为什么要急着入殓下葬?为什么连找个抬棺匠的时间都不愿意等,就要把人桩进棺材?
这都是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这个时候,吴三金总算是哭够了。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犹豫,也确实很会做人,当即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大红包,塞到了我的手里,“小棺爷,您就帮帮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老人家早早的能够入土为安。您做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名气也不小,应当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吧?”
我手里拿着红包,莫名觉得烫手。皱皱眉头刚想说话,却被身后的蒋毅峰拦住了。
蒋毅峰开口道:“这位吴大哥,不是咱小棺爷不肯帮这个忙。就冲村长帮你开这个口了,不过是抬一次棺嘛,没有人会把到手的生意往外推。但一来,您选定的地方小棺爷还要帮您看一看,把一把关,免得有什么偏差,达不到福佑子孙的效果就不好了。这二来嘛……”
说到这里,蒋毅峰故意卖了个关子,直等到吴三金不耐烦的追问,他才说道:“这抬棺有规矩的,叫做七不埋八不葬。您看您来得真不巧,今天是二十七,明天是二十八,这两天,不管是小棺爷,还是其他抬棺匠,都不接白事的。这个日子葬人,本身对你们也不好。就稍微等个两天,也不是等不来的,您说是不是呢?”
又是‘七不埋八不葬’的传统,顿时让吴三金哑口无言了。
毕竟这不是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仅是我们不能随意更改,就是他再去找什么其他人,也绝对没有人肯帮他破这个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肯死心。
只不过,他把目标转向了村长。
“您看,我家这人都已经装了棺材,就差这几步路了。怎么小棺爷就不愿意了?村长,您帮我说说话,帮我劝劝小棺爷,就帮帮这个忙吧。好不好?”
之前或许我还看不出太大的异样,心中也仅仅就是存了些疑惑而已。但现如今,我是确定了,这家伙家中必然有猫腻。
如果不是这样,他这么着急做什么?为什么连两天都等不得?
想到这里,我反倒想要掺和一下这其中的事情了。
“村长,我们这行确实是有这样的行规。不是我乱说,大家也都知道的。”我对村长说道,“但是呢,既然这位吴大哥这么着急,那我也不能不帮忙。这样吧,我先跟着去看看选定的葬处,再做些其他的准备。免得到了好日子,却动不了土,不就又要耽搁了吗?您看可以吗?”
村长当然能够理解我,但我关心的是吴三金的表现。
果然,在我说出这话之后,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