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娘
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光着身子，胖乎乎圆滚滚，散乱的头发半长不短，像头上戴了一个拖布头儿，两只小手扒着门框，指甲有半寸长，而且发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
山伢子有点儿不知所措，跟着师父这几年，一来是没怎么抓过鬼，二来凡是抓鬼都是用八卦束魂伞，可今天他没带着伞。
张小莹也想到了这一层，抢在山伢子有所动作之前，微笑着问小鬼儿：“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哈哈……”小鬼儿笑，既不阴冷也不做作，完全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看到了感兴趣的人或事。
张小莹也笑，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能不能告诉姐姐？”
“哈哈……”小鬼儿还是笑，要么是不会说话，要么就是神智未开。
张小莹伸出手，微笑着说道：“姐姐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哈哈……”小鬼儿笑着伸出有着长指甲的小手，握住了张小莹的手指。
山伢子微微皱眉，张小莹不会是想这样把小鬼儿领回师父家吧？那可是要走好远的路的，中间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张小莹说道：“你去骑车，我领着他走路。”
“好。”山伢子答应，说道：“你们先走，我跟我爹说一声儿。”
后爹屋里，李天心趴在窗台上看到张小莹和小鬼儿，嚷道：“姐姐带弟弟去玩儿了，我也要去。”
说着就要下地，后爹抱住他说道：“天黑了，睡觉，明天再玩儿。”
李天心满眼委屈地看着窗外说道：“姐姐为什么不跟我玩儿啊？”
山伢子走了进来，说道：“天心听话，姐姐不是跟小弟弟玩儿，是送小弟弟回家。”
后爹看着山伢子，不敢说话，因为记得山伢子嘱咐的话，只要不叫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吭声儿。
山伢子说道：“爹，我先走了，事儿办完再回来。”
“嗳。”后爹点头答应，把李天心抱得更紧。
山伢子蹬着车赶上来时，张小莹加快了脚步，她当然不会这样慢悠悠地走一夜，而且心里清楚，把小鬼儿领回去之后，山伢子肯定还是要再回趟家跟后爹交代一声儿的，这种事儿总不好在电话里随便说两句，况且要搬去莫林市的事儿，山伢子还没有跟他后爹细说。
小鬼儿很乖，不吵不闹的，蹦蹦跳跳的跟着张小莹走，随着张小莹越走越快，小鬼儿每一次蹦跳的距离都在增加，却没有显出费力的样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山伢子也是闷声不响，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能看得出来，张小莹是在有意试探小鬼儿，这就像小说里那些大侠之间进行的比拼，看最后谁坚持不住。
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地，张小莹猝然停步，山伢子也猛捏车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小莹脸色发黑，停下头看小鬼儿。
“哈哈……”小鬼儿发出愉快的笑声，用另一只手指着坟地。
山伢子和张小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的一个坟头儿上，坐着一只女鬼，长长的头发束在身后，穿着一身宽大的寿衣。
小鬼儿拉着张小莹向前走，张小莹想把手抽回来，但猛然发现，小鬼儿攥得很紧，她的手指根本抽不回来。
张小莹用另一只手攥住了小鬼儿的手腕，小鬼儿猛然回过头来，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的獠牙，骤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山伢子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张小莹的胸口亮起红光，远处的那只女鬼像风筝一样向这边飘来。
“娘？”山伢子怔怔地看着女鬼，不敢相信女鬼是自己的娘。
娘用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盯着张小莹胸口的小布袋儿，阴森而怨毒地说道：“养活儿子有啥用！当初舍不得给娘的东西，现在倒给了媳妇儿！”
张小莹慌了神儿，虽然她知道跟山伢子不可能有结果，也不能有结果，可心里毕竟是把山伢子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山伢子的娘突然冒了出来，还管她叫媳妇儿，张小莹有点儿受刺激，也不知道这心里是高兴还是害怕，反正恐慌症是发作了，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得劲儿的。
“阿……阿姨……”张小莹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叫张小莹，我不是……不是他媳妇儿。”
娘厉声斥道：“不是我家媳妇儿，为什么戴着我家的传家宝？”
张小莹心虚地答道：“我……我怕阳气，伢子是……是借给我戴的。”
娘瞪着张小莹斥道：“你怕阳气？你咋那娇贵呐？就你怕阳气？我跟我家三小子就不怕阳气了？把灵石给我！”
“哦。”张小莹乖巧地答应，褪掉小鬼儿的手，双手拎着绳儿准备摘小布袋儿。
张小莹对伢子娘的恐惧，并不是来自能量和攻击性的威胁，而仅仅是单纯的媳妇儿头一回见婆婆的那种敬畏和不知所措。
“小莹！”山伢子突然醒过神儿来，灵石怎么能给娘呐？就算她是娘，可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恶鬼，灵石要是给了她，肯定会天下大乱的！
张小莹也猛然醒悟，小鬼儿突然跳起来，双手成爪，分别抓向张小莹的两侧肩窝。
张小莹倏然后退，但小鬼儿却如影随形，快到张小莹都来不及反应。
小鬼儿的十根指甲插进张小莹的魂体，剧烈的疼痛瞬间向整个魂体蔓延，张小莹惨叫着抬起双手，合击向小鬼儿的脑袋。
小鬼儿用双脚在张小莹肚子上一蹬，箭一样飞回伢子娘的怀里。
黑气像轻烟一样，从张小莹的两侧肩窝儿往外冒，张小莹晃了一下，俏脸变得狰狞。
自从做了鬼以后，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
但是，对方毕竟是山伢子的娘和未出世的弟弟，张小莹努力克制着自己，她不能冲上去拼命，至少在山伢子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不能这样做。
山伢子跑过来搂住张小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你说呐？”张小莹咬牙切齿，怨毒地瞪着对面的母子。
山伢子娘说道：“既然这块儿灵石鬼也能戴，那就应该给我，伢子，我是你娘，把灵石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