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胜武这是巴不得有人接活,马上说道:“我看行,查老弟你可是红人,我估摸着那个怪老头也不会为难你。”
  轻轻得叩了一下门,查文斌静候着里面的动静,半饷等他再次准备敲门时,里面一个声音传来:“门没锁,要进便进吧。”
  查文斌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进去一瞧,这房间里面有一张太师椅,椅子上一只八哥正在瞅着自己。见查文斌一进来,那八哥忽的翅膀一扇猛地往里面一飞,顿时空中掉落好些羽毛,“来人了,来人了!”
  没想到这鸟儿居然会说话!查文斌刚一侧身,迎面便飞过来一道火符直冲脑门而来,他猝不及防,只能向后一仰,没想到那符竟然跟认准了他一般调转直下,眼睁睁看着团火球在自己的头顶炸开,顿时一阵头发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
  还不等他起身,忽然知觉得身前又起了一阵大风,查文斌就像是一张废纸般被径直吹了出去,连同那房门一起“呯”得重重关了起来!
  人没见到反而先落得一身狼狈,查文斌总算是体会到了那两个老油条口中的怪物。他上下拍打了一番,硬着头皮再次站到门前轻轻敲打了一下道:“晚辈查文斌前来拜见,不知前辈是否方便?”
  “门没锁,要进便进吧。”
  又是这句话!才上了当他哪里敢轻易就进,在那门口又重复了一句:“晚辈查文斌前来……”
  “都跟你说了,门没锁!”这回,查文斌终于听到有些不同的回答了,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那张太师椅上取代八哥的已经是一个白衣老头了,那只八哥正在他的怀里。
  “前辈我……”查文斌想解释一点什么,那白衣老头却指着怀里的八哥道:“起先我可没允许你进来,是它叫你进的,你连人和鸟的声音都分不清,怎么能分辨出真实和虚幻?”
  没想到一见面又给吃了一个下马威,查文斌惭愧地说道:“前辈教训的是……”
  “是什么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嘛?你怎么不跟我争辩就点头,我告诉你,能够听得出这是只八哥的人我还没见过。”
  查文斌:“……”见过难搞的,可还没见过这么难搞的,顺得反得都是他有理,这下站在他跟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活脱脱像是一个刚去学校报到的小学生。
  看着查文斌那样,那白衣老头好像有些满足了,桌子上有一堆花生,那八哥用嘴巴啄开一个,自己吃一颗,喂那老头一颗。就这样,大概吃了十几颗花生米以后,老头这才开口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查文斌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拿出那张草图往前面一放道:“前辈给辨认一下,这图上画的是什么?”
  老头一见那图案,顿时就跟屁股上扎了针一般,一下子就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纸道:“小子,你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查文斌被他一只手抓着衣服脖子,只觉得有随时要窒息的感觉,赶忙指了指外面道:“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有……”
  丁胜武正在和张若虚两人窃窃私语,正说到关于那白大仙的事儿,这边“哐”得一下门就被踢开了,那老头一身白衣犹如一阵狂风席卷了进来,指着丁胜武的鼻子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直没人跟我说?”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这尊大神,他背后的查文斌一脸狼狈的无解,这人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俩老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还是胖子说道:“大爷,你那胡子剪得挺好看得啊,哪个理发店有这手艺啊……”
  “咔嚓”一声,那张白纸被狠狠拍在了桌上,厚实的实木桌子竟然顿时四分五裂,但叶秋画的那幅画却还是完好……所谓内行看门道,风起云只一眼便知晓此人身手了得,掌力大不稀奇,给叶秋也可以做得到。但是要穿透薄薄的白纸,再把桌子打烂而纸无恙,那就难了,除非这人已将刚柔并济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混账东西!”那老头一挥衣袖,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便只身走了。
  这会儿轮到查文斌被围观了。
  “你是怎么得罪他了?”“他怎么说?”“给他看了嘛?”“这老头谁啊,挺厉害的啊”“……”
  “闭嘴!”查文斌抱着脑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这声叫喊,等到周围鸦雀无声,就要等他公布最后答案的时候,查文斌却说道:“他什么也没说……”
  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那个老头走了,跟一阵风似得,门口那道铁栅栏都给撞废了……
  “什么都没说,那等于又是什么都不知道。”查文斌掂量着那幅图案,这个叶秋说他曾经到过的地方究竟是意味着什么?罗门的禁忌图标,难不成那里已经也是罗门的一处藏宝洞?查文斌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到底是谁建得那座地下宫殿……
  这日子过的真得很憋屈,对面那群人似乎每天都在有所动作,有时候,厂子门口会出现死蛇死老鼠,也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被人丢个烟花爆竹进来,这样的骚扰双方都在进行着。只是诸如纵火投毒一类的都没了,大家都在刻意地控制着情绪,尽量让那个爆发的燃点来得再晚一些。
  一直到那年的农历二月底,稻田里都开始播种了,查文斌百般无聊地在厂里蹲着,叶秋尝试过几次,没有一次能够得手,对面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拿不到配方,就无从谈起制香,现在比得就是耐心。
  僵持了个把月,终于开始有点破冰的迹象了,先是对面开始有人过来传话,说是一衣带水的邻居,让胖子就不要老是过去在他们厂子门口丢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边也回话,说是你们也不用鬼鬼祟祟的每天派人来绕,搞得就跟小孩过家家似得,反正是双方都有那么一点意思,可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终究的,憋不住的还是他们。
  三月初一,一大早就有人径直来找查文斌了,来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那天与他们在墓里见到的那个相当妖艳的男人。
  一身紫红色的皮衣服,那身材正是叫火辣,若不是他脖子上突出的喉结,胖子还以为是哪个挂历女郎走了下来呢。来人也不客气,自己拖了一张凳子就坐在厂里面,见状,丁胜武赶忙去关了大门,通知今天放假一天。
  “你,找我?”查文斌指着自己道:“我们好像不认识。”
  “我认识你就行了,查文斌!”那人双脚往桌子上一架,那嘴唇上涂抹得漆黑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胖子见他那嚣张样心里不舒服道:“小样,今天可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你人少,关门打狗这种好事我可不愿意错过。”
  “你们不会动我!”那人对着查文斌道:“我们谈谈吧,谈个合作,你要的东西我手上有,我要的东西你手上也有,怎么样?”
  查文斌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好!”那妖艳男子起身道:“那就把话挑明了,我要做那种香,难找的不是那个孩子,这样的孩童天下有万万千,你救得过来嘛?你我都知道,那种香只有柳家人可以做,唯一能够说服他的,只有你,查文斌!”
  “你在威胁我?”
  那人道:“是又怎么样,为了一个孩子,你追着我们的人满天下跑,你信不信,如果这件事没有完成,天下会有很多的孩子因为你的愚蠢而丧命!”
  “怎么个合作?”如他所说,神仙醉并不是最难的,无非再找到第二个马文军,天下之大,这样的孩子不难找,可柳如春的那双手世间仅有这一双。
  “制香,我可以把配方还你给你们,但是有一个条件,制出来的香,一人分一半,各安天命怎么样?”
  第四十章 见面
  合作?查文斌看着后面那一众人道:“我做不了主,再说,万一你把配方给我们,出来的成品不给你,你凭什么相信我?”
  那人道:“所以,合作有一个条件,我需要一样东西做抵押,那就是你查文斌本人!”
  “滚犊子!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还敢谈条件,今天老子就要你走不出这个门!”
  那人看着胖子笑道:“他会答应的,给你一上午时间考虑,想好了的话,中午上我那去吃饭。”说罢他便起身走人,胖子想要拦,查文斌给阻止了:“既然人家有那个胆色来,就不怕你不让走。”
  “查兄,你当真要去?”风起云道:“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去管这些罗门恩怨,如今你也已经成家,倒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到霍山县逍遥自在。”
  “隐退江湖?”查文斌哈哈笑道:“风兄,你看我是人不在江湖,可江湖中到处都有我的传说啊,好像我天生就应该卷入这些是是非非,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去,要不然怕是连你那的清静也管不了多久了。”
  中午时分,查文斌带着叶秋胖子还有丁胜武张若虚一干人等到了对方那门口,妖艳男子恰好就在值班室里,此时正是员工出来吃饭的时间,稀稀拉拉的,恰好还碰到了老夏同志。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厂服,手里拿着一个铝盒子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你呗!”胖子笑道:“哎,想不到啊,当年跟我一起叱咤珠三角的老夏如今到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工人,你是图的哪门子?”
  老夏拿着饭盒不说话,查文斌知道胖子这话有些伤他自尊了,可是生活就是生活,老夏已经开始适应了全新的自己,能够脱离这些繁杂更是他查文斌现在羡慕不来的。轻轻拍了怕老夏的肩膀道:“你去忙你的,我过来有点事儿。”
  老夏轻轻哦了一声,勉强对胖子挤出了个微笑,随着人流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丁胜武道:“一个有故事的人。”
  查文斌笑道:“谁没有故事?”
  “对,尤其是你查文斌的故事更是精彩万分,”那妖艳男子一边捋着自己的“秀发”一边往外面走来道:“我已经快要记不得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三岁?还是四岁?啧啧啧,你比我只大了一岁,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得受人关注啊,我真的很好奇……”
  查文斌丝毫不在意他话中的挑衅,只是道:“有的是时间和你聊,东西呢?”
  那人站在门内道:“东西在我这儿,你人可得先进来。”
  胖子道:“凭什么?你东西先拿来!”
  “这朗朗乾坤,人来人往的,你们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他不成,咯咯咯……”那人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得是眉飞色舞、花枝招展,胖子终于忍不住骂了那句:“死人妖!”
  “你说什么!”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激怒了对方,那妖艳男子一股怒气死死地盯着胖子,查文斌这时才主动上前道:“好了,我进来了,东西呢?”
  “拿着!”说罢,一封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凌空扔出,风起云稳稳接住撕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本泛黄得线装书,上面一行小字写着“柳氏铸香秘录”。翻了几页,凭借他们的眼光,这东西一瞧便知道是真品,和查文斌确认过后,那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厂区……
  这本书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柳家柳如春的手中,听说这是查文斌用自己换来的,柳如春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神仙醉的配方,争取尽快让查文斌早日归来。为了防止意外,叶秋和风起云两人特地留在柳家,有他二人守护,就算是制出香的第一时间也能保证相对安全。
  如今是到了分分秒秒的紧张中,胖子索性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厂区门口,手里拿着两本小人书,连饭都是钭妃亲自给他送过来。他身边随时随地都放着一个黑色长包,不知道的以为里面是羽毛球拍,其实那里头是一把上了膛的五六半。
  随着那妖艳男子,查文斌被带进了一间独立的屋子,像是宿舍,里面有床单被褥且都是新的,不过那床却是高低铺。
  “你睡上面,我睡下面,没意见吧?”
  查文斌随手把包袱往上一丢道:“随意。”
  “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查文斌没有搭理他,的确,从那一日展现出来的道法,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尤其又有那枚神印在手。且此人身手也是相当了得,拳脚功夫定是在胖子之上,只不过输给了叶秋罢了,他也挺好奇这人说是比自己还小一岁,到底是哪里学的。
  “你是茅山的弟子?”
  那人不屑道:“谁是茅山的?”
  “那你怎会使得茅山符,又用了茅山九老仙都印?”
  “用了镇尸符就是茅山弟子?再说了,九老仙都君是道教第四位的真灵,以他名号所制的印各门各派都在用,什么灵宝、正一、上清、净明等等哪个没有几方这个印?你要是稀罕,回头我找个刻石头的也给你弄一枚。”
  查文斌也不指望他能说实话,便道:“好啊,要宋代元佑年间宋暂宗亲自赏赐的玉石,不知道哪位内庭高手可以仿得皇家手笔?”
  “你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那人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样子道:“喂,我带你去见个人,他听说你要来了,我很久都没看到他有那么兴奋了……”
  查文斌也料想到绝不是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人便是这里的头儿,他想那或许是一个老人,是不是也是满头白发?又或者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董?还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
  直到见了面,查文斌才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对方竟然是个女的!
  “吴姨,这个就是查文斌,我先出去了。”那妖艳男子说话的时候非常恭敬,那女人也是一脸冰霜的点了点头,待那房门掩上之后,那女人的表情立马变了,满脸堆笑的看着查文斌伸手道:“请坐,请坐,原来你就是查文斌!”
  这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得体的女人,一套粉色的套裙,干练而又不失优雅。年纪似乎是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她的妆容恰到好处,淡一抹就素,浓一点则艳。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女性成熟的婀娜,就连这空气中都迷茫着淡淡的香味,这种女人在浙西北是绝对看不到的,或许只有在上海又或者是香港那样的繁华闹市里才有这样的存在。
  那桌上一盆兰花,一只紫砂壶,两部电话机,还有一堆文件,从这外面上看,这的确是一个工厂应该有的办公室,这个女人也的确是一个相当像模像样的经理人。若查文斌还是几年前那个刚从东北回来的土包子,或许见到这样的人他会结巴的连话都不会讲。
  查文斌点头道:“您好,我是查文斌,我该怎么称呼?”
  “叫我吴姨就行,”那女人很热情,给查文斌还泡了一杯茶道:“他们没怎么你吧。”
  “对我很好,我想知道吴姨请我过来,难道只是为了喝杯茶?”
  那女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是在看一件心仪了很久的宝贝,从她的眼神里查文斌甚至读到了一丝慌乱,不过这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那个女人就又恢复了平静。她像模像样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不过是生意人,想走个捷径,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是很好嘛?”
  查文斌摇手道:“对不起,我不是生意人,我只是一个农民,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
  “不,你不是!”女人否认道:“你非常了不起,甚至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你知道,曾经我们多想拥有你嘛?”
  “你们?”查文斌笑道:“你们不是再买我的人头嘛?”
  “那是个误会,”女人充满怜惜地看着查文斌道:“他们为什么会把你丢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时,查文斌的心中已经开始澎湃了,多少年来他也曾怀疑过,也曾质问过,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从哪里去?以前,当他有这些疑问的时候,马肃风就会丢给他一本道德经,告诉他,这些答案都在经书里。如今道德经全篇5284个字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可是这个答案一直在昆仑之巅那个叫作轮回和终点的地方才微微有些领悟,那是在道的层面上。
  回到现实,查文斌已经成家,别人有父母给的姓氏,给的名字,给的祖籍,可是自己呢?这是一个想了千百年却不敢去想的问题,如今他隐约觉得真相就要来临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知道答案,并且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对这一切的一无所知……
  第四十一章 阴山终现!
  看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查文斌按捺住那颗早已躁动的心,他平静地说道:“那吴姨认为我该去哪里?”
  “当时是跟我们在一起,你看外面那个小安,他的天资比起你可是差远了,如今他早造诣却不在你之下。恕我直言,那些没开化的老家伙就如同这个国度,台湾早已是亚洲四小龙,儒释道三家皆是香火鼎盛,可你们呢?几年前居然还大搞什么破四旧,好像你的师傅也是因此……”
  “这是政治,我无法选择我的出生。”查文斌道:“如果您想说服我背叛我的祖国,那么您错了,任何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国家也不例外,您看现在我们不是也开放了嘛?我们的道观正在重建,受到错误批判的道友也在恢复清誉,就像你们,不也照样可以打着外资的幌子进来为所欲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