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大哥,我们无冤无仇的,今天是我瞎了眼。”说话前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叠钱看,我心里对这个人的判断大致就有了底子,于是就问道:“那个女的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咦,大哥,这话您问的,她当然是我婆娘咯。”
  “啪”得一下,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周元化,你不老实!你说你跟那女的是夫妻,你有什么证据?你把结婚证给我拿出来看看!”
  “结婚证?”他愣了一下,转瞬他就说道:“丢了,找不到了。”
  我故意严厉质问道:“那你凭什么证明她是你的合法妻子。”
  “你等着。”说罢一转身周元化提溜的跑回了房间一阵子翻找,没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张纸出来说道:“你们看看这个,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给我做老婆的,这可是有她父母签字还有媒人作证的。”
  “是嘛?给我看看。”
  周元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他还有点得意洋洋的把纸递过来说道:“这回你们总晓得我管教自家婆娘不犯法吧,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这个贼婆娘害得大哥和我误会一场,回来我总要好好收拾她。”
  我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递给了查文斌道:“拿到了,我们走。”
  “哎哎哎,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他指着那桌上的一百块钱道:“再坐会儿,再坐会儿呗。”
  我笑呵呵的走到他旁边把自己嘴里含着的烟头往他嘴里一塞道:“不急,周元化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以后涉及犯下以下几条罪:非法拐卖妇女罪、非法拘禁罪、殴打虐待妇女罪,其它罪有没有就得等着法院来查实吧,哦对了,你给我的那张条就是证据,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你花了三千块钱买来的这个女人。”
  “大哥,你莫要吓我,这条子上写的清清楚楚嘛,三千块钱我娶回来做媳妇嘛,对方父母可是签字画押的哦,哪个法院敢逮我!”
  我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喝道:“你个瓜娃子,你当现在还是解放前呢,毛主席早就说过任何买办婚姻都是非法的。这要是在早几年文革,就你小子,当街杖毙都不过分,现在国家是讲证据讲法律的,你就等着吃一辈子牢饭吧,文斌哥,我们走。”
  “不准走!”周元化身子往前一拦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娘们了,变着法的来套我话,要真是看上了你们有本事就买走。这些年她在我周家吃的喝的连本带利,五千块钱,要不然,除非我死了。”
  “一个子儿你也别想要,不信,明天就会有人来带你走。”我见到拦着,索性把五六半一撩道:“让不让?”
  “不让,有种你就打死我啊!”这小子果然是个难缠的牛皮糖角色,我可不是叶秋,这话说,狠得怕愣的,愣的怕傻得,傻得怕不要命的。我灵机一动道:“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容易,这一百块钱你先拿去买点酒,余下的事儿晚上回去我们兄弟商量一下。”
  “啪”他一把拍开我的手背道:“打发叫花子呢,要么钱拿来,要么纸条子给我还回来,而且今晚乖乖就把人给我送回来,真当我状元村是好欺负的?”
  模糊的,我看到远方隐约有个人朝这里走来,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我说道:“我要是一样都不给呢?”
  周元化往自己鞋面上一指道:“那就从爷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好的。”我嘿嘿笑道:“老二,你可以动手了。”
  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贴着周元化的耳朵落下,不偏不倚的架在他的肩膀上,突然间刀口一转,刀锋向内,作势就要切开那脆弱的脖子。周元化转身回头一看,这位爷他可认得,下午就是那个差点一枪就崩了他们族长的杀神,顿时腿都吓得打起了哆嗦,往下一跪道:“各位大哥,各位好汉,饶命呐!”
  我一个巴掌抽了过去问道:“还要钱不?”
  他连连挥手:“不敢要了,不敢要了。”
  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女人我们能带走不?”
  “能、能,她不是我老婆,她是克夫命,你们想要就拿走、拿走……”
  “克……”接一个巴掌又拍了过去骂道:“让你克,小子哎,记住咯,爷不是不讲理的人。人是你买回来的没错,可人也是让你整成那样的,我们打你不为别的,就是为程姑娘出口气。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那三千块钱明天我会派人送过来,从此以后这件事儿就两清,你小子要是敢在外面胡咧咧半个字,随时回来拧断你的脖子。”
  那周元化脖子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是是是是……”
  “你呢,跟我们走一趟,还有点事儿得找你。”说着我拎起他的衣服领子就拽着他往村公所驻扎住走。
  到了我们的地盘,周元化已经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有什么花头。我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剩下的就是交给查文斌处理了,因为他得搞清楚这姑娘是怎么疯的。
  “他们说人是被你逼疯的,你怎么解释?”
  他连忙起来解释道:“大哥,那贼婆娘疯了真不关我事!”我一个巴掌又准备要轮下来,不过这回他乖了,自己给自己啪了一个巴掌道:“对不起大哥,我说错了,那程姑娘疯了真不关我事儿,你想啊,她是我花钱买来的,我还准备把她卖出去套现的。本来人都说她克夫就卖不出什么好价格,我要是把她弄疯了,那不真的就是一文不值了么。”
  “也比你值钱,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怎么清楚,这程姑娘本来在我家一直伺候我老爹起居,我呢就是有时候酒喝多了打了她两回,不过真没下过重手。”他怕我又打他,赶忙解释道:“打坏了就不好了不是……”
  他继续说道:“去年夏天有一回家里没水了,我让她去对面河里担点水回来,我们村都通自来水好些年了,平时都不喝那河水的。一直到很晚,她人也没见回来,我寻思着不会是跑了吧,就出去找,结果就在河边的一堆芦苇杆子下面找到她了,从那时候起她就疯了,连抓带咬的,实在没法子,我就弄了个链子给拴上了。”
  “你找到她的时候她是怎么样个情形?”这是查文斌第一次开口问话。
  我一脚踹过去道:“说!”
  “哎大哥,别动手,我说。当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地说什么不要杀她,说是有个什么青面獠牙的鬼要取她的性命,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装疯卖傻,给弄回去之后才知道是真疯了。不过我可是负责的男人啊,我还送她去医院瞧过,人医生说她啥毛病都没有,你们要不信,我家里还有病历卡,句句属实。”
  我和查文斌对视了一眼,他的意思是差不多了,我便拉起那货道:“行了,你可以滚了,明天钱会送到,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不过你这嘴巴最好给我闭严实点,要是到处再乱嚷嚷我让那个人割了你的舌头!”
  此时叶秋相当配合的把寒月轻轻往外一抽,就这个动作吓得周元化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就跑,给我心里那是出了一口恶气。
  等他一走查文斌马上就对我说道:“走,瞅瞅去。”
  “哪儿?”
  “出事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章 面具(一)
  时过境迁,那一汪芦苇还在,可来的却不再是当年的故人,周元化说就是在那个小码头边找到的程子衿,这个码头就是当时我们过河的时候路过的地方,那艘小舢板还在,估计很久都已经没有人用过了。
  “瞧不出什么名堂的吧?”我问道。
  查文斌点头道:“嗯,就是想来透透气,不给自己找点理由,这地方都没有勇气来。”
  “你打算怎么办?让那群学生把整座山移平嘛?”我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文斌,超出能力范围外的事,不要多想了。当时他们为什么要炸了这里,也没有管过大家的死活,你要真想要个说法,最好去找他们要。”
  “会去的,早晚都是会去的,走吧。”
  “哎……”我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漆黑一片的河面道:“胖子,兄弟我现在连到哪里给你上坟都不知道,你好歹也知会一下啊。”
  转身,我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咳、咳”的声音,不光是我听到了,他俩也听到了,同一时间,我们仨统一回头,统一喊道:“谁!”
  忽然间,叶秋指着那边一堆芦苇荡喊道:“在那儿!”他一个箭步先冲了出去,我本来在他前面,转瞬就被他甩开几个身位。我看着叶秋就像是猎豹一般冲进了芦苇荡,我和查问紧随其后,无奈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里的芦苇荡得有一人多高,宽的地方不下十米,沿着河道两边一眼望不到头,正常人走进去都容易丢,没一会儿我就彻底失去了叶秋的路线。
  “停、停!”我气喘吁吁的对查文斌说道:“我俩别追了,跟不上的,索性上去河道上等,要是老二都追不上,我俩也就是个添头。”
  等老二回来,一等就是大半夜,我和查文斌两人就守在河边的田埂上,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一直等到我人都要睡着了才听见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揉了揉眼睛我看是叶秋回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找到了?”
  “没有,追了很久。”他把手上的东西往我这儿一扔道:“就捡了这么一块布条子,那人跑得很快。”我这时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口子,全是被那芦苇给划得,对于这个人的自愈能力我一点不担心,我心痛的是我刚给他买了没几天的一套衣服又给毁了。
  查文斌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嘛?”
  “看不清,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我们都认识。”
  我随口说道:“你可别告诉我是胖子。”
  没想到他倒是说得很自然:“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他。”
  “真的?”我大喜,赶紧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哪儿呢、哪儿呢!”
  叶秋指着身后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查文斌说:“要是存心躲着你,你也找不到,他也只说像,要是他还真还活着,我想一定会来我们的。”
  “不会是他的。”我喃喃道:“他怎么会躲着我们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失落的情绪伴随着一路而归的三人,今晚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回到宿舍,那个女人睡得很安静,洗白净的脸上颇有几分容貌。小白说,晚上她陪着,我们就睡在她的隔壁,有事叫一声就能应。
  大通铺,地板上铺着被子,三个男人并排而睡,累了一整天,睡得都格外香,不一会儿那两人的鼾声就开始此起彼伏了。是夜,我被一股尿意给憋醒了,迷迷糊糊的起床去方便,那会儿的厕所都是修在外面的,就是农村里的茅房。
  合着衣服,我刚走出房门,发现外面的大门是开着的,难道晚上谁忘记锁门了嘛。我还觉得奇怪呢就看见茅房里的灯亮着,就是那种四十瓦的白炽灯,黄色的光。
  八成是哪个学生娃也起夜了,我心里还这样想,于是我就掏了一根烟在门口点起,寻思着等他出来了再进去。等我一个烟抽完,里面没啥动静,我清了清嗓子在门口喊道:“哪个在里面上厕所哦?”
  没有人回应我,我又喊了一声:“厕所里头有没有人哦?”还是没人回应,“那要没人,我就进来了哦。”
  这茅房是没有门的,门框上有一道床单做的门帘,上面也全是空,我轻轻撩开那门帘把脑袋往里头一探,顿时吓得老子魂飞魄散啊。
  “啊!”得一声尖叫,这下可把老子给吓惨了,一个青面獠牙的玩意就顶在我的脸上。我当时还是迷糊的,突然进去是这么个玩意对着我,可想而知这个结果。我那一嗓子吼过,整个院子里的灯瞬间全部亮了,一群老爷们穿着背心短裤打着手电往院子里头涌啊。
  查文斌和叶秋火急火燎的第一个冲了过来道:“什么事什么事!”
  我指了指厕所里面道:“你们自己去看吧。”
  叶秋撩开门帘他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转瞬他就又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抱着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当时的情况是我看见那玩意的时候给吓得够呛,可能是出于自卫,那茅房外面的墙上码着一摞一摞的干柴,得有手臂长短和粗细。被这一惊后,我抄起一根干柴朝着那青面獠牙的头上一棍子就砸了下去,对方连哼都没哼一下就直接倒地了。倒地过后我才发现,咦,这人怎么身上穿的是女人的衣服,而且还很眼熟,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们都已经过来了。
  在茅房里,我一棍子砸晕的人就是程子衿,谁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现在那东西正在何老的手上。
  “这个,顾教授,你怎么看?”何老把眼睛摘下,把那个面具递给了顾清和。
  顾清和拿着那个面具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道:“我斗胆的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东西就是先秦之前的遗物,具体年代不好说。”
  “商周时代的青铜冶炼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不过要打造这么薄的面具,而且做工如此精美。”何老指着那面具的正面说道:“你看这里,用的是金箔贴面工艺,脸颊处又是自然的青铜色,从整体来看,丝毫不破坏整体造型的勾勒,无论是从工艺角度还是东西本身,这都是难得一见的国宝级珍品。”
  顾清和扭头看着我道:“那个女孩不是下午才被解救的么,她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我双手一摊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魂都差点让那娘们给吓飞了。”
  这时叶秋从房里走了出来,查文斌赶忙问道:“程姑娘怎么样?”
  “还好,小忆砸中的是她前额,就是破了一道口子晕过去了。”
  这时查文斌向我投过责备的眼神道:“你也真是的,看都没看清就下死手啊,要把人给打死了看你怎么收场。”
  “这你们还怨我呢,我找谁说理去啊,那家伙那时候搁谁头上还能仔细去看啊。”我一通抱怨过后突然想起来了道:“咦,下午的时候不是听那男的说,这程姑娘在河边不就是被一个青面獠牙的玩意给吓疯的嘛,会不会就是这个东西?”
  查文斌点头道:“八成就是,现在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这东西她是从哪里来的。小白,晚上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袁小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还是被小忆的叫声给惊醒的。”
  我说道:“明摆着,这东西肯定不是在咱们院子里凭空出现的,这姑娘下午来的时候就空手一个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把这个东西送了进来并且戴到了她的脸上,想知道答案啊,等明天一早她醒过来问她自己就是了。”
  “也只有这个法子。”查文斌拿起那个面具道:“这东西来路不明的,就先放我们那。”
  那一晚,查文斌把个面具搁在房间里,我就怎么睡都睡不着,刚一闭眼就觉得屋里像是有双眼睛盯着我看,怎么翻身都不舒服。我不知道那两位爷怎样,只是多少我也没听到他们的鼾声,于是我就问道:“文斌、老二,你俩睡了没?”
  “没。”他俩一齐回答道。
  我看着窗外的天都有天泛灰了,说道:“天都要亮了干脆也别睡了,我总觉得这个面具邪乎的很,它老盯着我看,你俩有感觉不?”
  “是你说的邪乎。”查文斌道:“我是在想这个面具被戴到她脸上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这是故意给我们释放某种信号,整晚上我都想不明白,先是我们在河边发现了有动静,然后这个东西就出现了,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联系的。”
  我见叶秋半天不吭声,就问道:“老二,你呢?”
  “有蚊子。”他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不痛不痒,我也就没有再和他聊下去的欲望,一想着天亮还有一堆事要做,我打了一个哈欠催促道:“先睡会儿吧,能眯一个小时也是幸福的,我的周公要来找我了。”
  很奇怪,这睡意是说来就来的,先前一直睡不着的我就像是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我几乎是没有任何过程的就呼啦啦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