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苦笑道:“流沙汉墓,我打炮眼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怎么会不懂,必须要有人下去替他放掉流沙,不然谁进来都出不去,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嘛?”
  第四十六章 新生活
  留给我和胖子的空间不过半间屋子大小,前方的木头早已坍塌成了一片,东倒西歪的也不过够一个人半蹲着。在这地方,要不了多久我和胖子就会死于窒息。
  “真没想到啊,我俩还死一块儿了,不过就感觉少个查爷,要是他也在,咱仨就齐全了。”也就是胖子,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别,我还没娶老婆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个孝子,使不得,您赶紧想个法子啊。”
  “没法子,等吧,替他们踩了雷,没死算我们命大,能撑到他们挖开就行,只是最好别再二次塌方,那样就真的被活埋了。”
  胖子的判断是对的,没过一分钟我就听到头顶上开始传来沙土撬动的声音,刘三爷的经验太丰富了,对付流沙墓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抽掉沙。而为了相对保存墓内陪葬品的完整又不能使用暴力,我们这两个做了趟人肉点炮员的倒霉鬼就只能听天由命。死了那就到时候把你填埋进棺材里,没死那是你命大,他也不会跟你说啥,见怪不怪。
  半个小时候,我们重见了天日,刘三爷看着满面黄土的我们还装作一副救世主的模样说道:“我下令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了,出这种事我做老大的是要负责的,还好你们命硬啊,赶紧的大力开车送他们回家歇着,半道找个地方弄点酒菜给他们压压惊。”
  “好叻三爷。”那个司机应了一声便拉着我和胖子要上车。
  “慢!”胖子一把推开杨大力面色平静地看着刘三爷道:“一命换一命,过去的那个石敢当今晚已经死在了这口墓里,三爷您得给我一条新的命。”
  刘三爷听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笑着打哈哈道:“小孩子家家的,受惊吓了,赶紧的大力,还愣着干嘛,送人回去啊,这都吓糊涂了。”
  “三爷答应过得事,我的身份可以白了吧?”
  刘三爷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冲着胖子嘀咕道:“这事明天再说行吗?你先回去,我会找人打听的,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胖子不动,那个杨大力哪里拉的动他,可巧那人又收了胖子钱也不好太发作,只是等着刘三爷发话。
  刘三爷脸色一沉,对着那司机吼道:“大力,带走!”他又冲着自己身边两个人骂道:“平时吃的都是干饭嘛,怎么把人弄走还要我教!”
  两个人一听老大都发火了,伸手就往衣服后面去,我只见胖子嘴角微微一颤,单手如闪电一般探了出去。也就一眨眼,我都没怎么看清,那刘三爷的双脚就已经离开了地面,胖子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原地提了起来,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把枪口直接塞进了刘三爷那张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大的嘴里。
  胖子冷冷地看着不停挣扎又因为恐惧而不停瞪白眼的刘三爷道:“咱出来混的,可得讲个信用?今天我们兄弟俩人,两条人命换你一个点头。应了,明儿我离开西安,我那铺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不应,那也行,那就换你一条命!”
  他几个手下跃跃欲试,但是胖子始终很平静,他的目光扫过的地方,那些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我看那刘三爷都快不行了,嘴巴“呜呜呜”得叫唤着也不知道说的是啥,看他那手势好像是一切都好商量。
  “应了?”胖子问道。
  “呜呜呜”我看到刘三爷不停地点头,嘴里都开始出血了,应该是枪管撞到了牙龈,可想他这会儿点头得多用劲。
  胖子手一松,刘三爷落地哪里还能站得住,胖子刚好单手就把他给扶住了对我说道:“夏兄,我看刘三爷今晚也吓得够呛,我们送他去找个地方弄点酒菜给他压压惊,你照顾着点他,我来开车。”
  他一只手用枪顶在刘三爷的腰上一只手伸向杨大力:“钥匙。”
  杨大力看了一眼刘三爷,刘三爷连连咳嗽了几声之后吼道:“给他啊!”
  “看吧,我就说三爷累了,完事了大力你去一趟丁爷那就说刘三爷今晚跟我回去研究风水了,我那身新证件啥时候办完啥时候三爷风水也就研究好了。小忆,走人!”
  胖子把刘三爷往车上一塞又把枪递给了我,我拿着那玩意就直接顶在了刘三爷的脑门上,胖子一打火,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晚上我们根本没有回家,胖子直接把车开到了西安火车站,刘三爷被我用绳子捆了个结实。胖子说其实在西安我们躲哪里都一样,这里是丁家的天下,黑白两道通吃,现在外面就有很多人暗中盯着我们。
  我说:“那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
  胖子指指刘三爷道:“我们没他值钱,这西安近郊下面埋了多少帝王将相他心里可有本谱,他们会同意的,对他们来说我的事不过是一句话,就是把你也给牵连进来了,有点对不住。”
  “拉倒吧,说起来好像是你啥时候对得住我过,不过他们要是反悔呢?”
  “那就看他丁行云在这江湖上是要脸还是要狠咯,这年头应该不兴打打杀杀了,全国正在严打呢,要了我的命对他来说没啥好处,人走在高处总是会小心一点的,你说对不对,刘三爷?”
  刘三被我用臭袜子塞着嘴,他只能是点头,因为他的命还在我手上。胖子说得没错,越是混得好的就越是怕死,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天不亮,我靠在位子上打呼噜听见外面有人敲打车子的窗户,一下子就把我给惊醒了。
  “谁?”我拿着枪四处查看也没见着人就一把拖起刘三爷来用枪顶着他脑袋,这家伙可把他也给吓坏了连连摇头求饶。
  我抬头再看,前挡风玻璃透过去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冲着我们招手。
  “嘿,胖子醒醒。”我一脚踹在他后座上,这家伙睡的比猪还死。
  胖子打开门,那个小女孩手里有个牛皮纸袋子递给了胖子,她说道:“有个叔叔叫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胖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火车牌,一本本子,那会儿还没有居民身份证的说法,那本本子就是胖子的身份证明,有了这个,胖子也就可以走了。
  “能走嘛?”我问道。
  胖子看着手里的火车票,是最早的那一班直达上海的,他看着西安站大门处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长舒了一口气道:“应该能。对了,枪不要带了,丢车里吧,带不走。”他又转身回来对车上的刘三爷抱拳道:“三爷,晚辈多有得罪,请多包涵,那尊佛像在我间屋子左边的房梁上用布包着,您派人去取吧。另外,告诉丁爷,我欠他的有机会一定会还,再会!”
  火车,我又再次上了火车,只是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村庄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胖子,我他娘真想抽你,老子那些磁带全拉你家里了!”
  四天三晚后,上海虹桥,几年前我和胖子也曾经来过这儿,只是那会儿到处都还飘着文革的标语,满场的都是带着红袖章的红卫兵。
  上海的繁华在这里已经可以见到端倪,来来往往的客商已经把那间馄饨店都占满了,我和胖子蹲在马路边吃着馄饨,我问他道:“要不去找小白?”
  胖子嘴里塞着馄饨含糊道:“你有她地址嘛?”
  我从兜里掏出一本小本子说道:“有,以前寄照片的时候给我们都留了,记在这儿呢。”
  “行啊,我也想念小白的手艺了,别说她烙的大饼还不错,很香啊。”
  “成,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吃完咱就走。”
  上海,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短短一百年的历史它见证了两个王朝的兴衰,它也同样经历了那一场场残酷的战争。无论是谁,这座城市永远都是争夺的焦点,上海,你翻开它的近代史就如同那个美丽的陈圆圆,谁都想霸占,谁都想拥有,它在蹂躏中被建设,它又在流血中繁华。
  淮海路131弄2号公馆,这是当年袁小白留下的地址。
  我不知道这座公馆到底是啥样,我也没有见过公馆,但是人力车的司机听说我们是去那,他足足上下大量了我和胖子五分钟,最后憋出一句:“侬要搞搞清爽哦,地址么错吧?”
  “没错啊,师傅,去吧。”我说道。
  那个司机一条毛巾往头上一搭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看不懂。”
  第四十七章 袁小白
  那是一栋老洋房,有院子,有围墙,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开着白色的小花,一串连着一串。一对铁门被刷上了红色的油漆,门外有个电动按钮,红砖黑瓦的三层洋房静静的矗立在这城市的中心却显得格外安静。
  叫了门,过了片刻便有人出来,打开门一瞧是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花白。他的衣服剪裁很考究,看得出是个好裁缝按照他的身材量身定做的。他看着我们,我们也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一丝杂乱的情绪,虽然他的脸上刻着的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岁月痕迹,淡定而从容。
  “你们,找谁?”
  “叔叔您好,我们是袁小白的朋友,请问她是不是住在这儿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朋友,很面生,以前没见过。”
  胖子从包里翻出一小本本,本子的中间夹着一张照片,那是我们那年从野人屯出来分手时照的合影,他对那男人说道:“我们是一块儿下乡到东北时的知青,您看这还有我们的合照呢。”
  男人接过照片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还给了胖子:“她有跟我说过你们,那会儿多亏了你们照顾,不过很不巧小白不在家。”
  胖子尴尬地收回照片说道:“啊?那是有够不巧的。”
  那男人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又对我们说道:“我想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样,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跟我去看看她,如果知道你们这些老朋友来了,或许她也会高兴点。”
  “好啊,我们有空,叔叔,请问您是?”我问道。
  “我是她父亲,在这儿等我就行,我去安排车子。”那男人转身进了院子,我看到他走路的背影似乎一瘸一拐的,那会儿我才发现他的一条腿好像有些问题。
  一会儿工夫大门被完全打开,一辆黑色的高级进口轿车缓缓驶了出来,她父亲坐在后排,我看到他的手边还有一个保温杯,我好像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儿。
  车子开进的地方我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很多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还有那醒目的两个大字“医院”,我的心里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该不是袁小白出事了吧。
  四楼,我们穿过了一道铁门,有门卫把手,这是我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这样的设施。袁小白的父亲给看门的人递了章纸条,我留意到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门被再次关上。穿过这道门,走廊上贴着的几个大字让我心头一震:精神疾病专区闲人勿入!
  又是一道绿色的铁门,有个手拿电棍的人朝着袁小白的父亲热情地打招呼,门上有两把挂锁,推开门需要另外一个助手来帮忙,打开这道门我就听见了各种哭声笑声和莫名其妙的声音。
  414号病房,门口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已经在等待,袁小白的父亲和他走到了一边交头接耳的聊了起来,我看到那个医生频频的在摇头。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他的心情想必跟我是同样的复杂,谁都明白这里意味着什么。几分钟后,袁小白的父亲低着头在那个医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那个医生指着我们问道:“袁先生,这几位就是小姐的朋友吗?”
  袁小白的父亲点点头道:“老大远来的,以前帮过小白很多次,唐先生,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个姓唐的医生跟我交代道:“进去之后不要刺激病人,不要大声说话,如果病人攻击你们也不要反抗,我会在你们旁边,还有病人怕亮光,所以里面是不开灯的。”
  病房门的外面包着一层铁皮,同样的有两把挂锁,一把钥匙在唐先生手上,还有一把则在另外一个护士手上,只有两人的钥匙全部打开才能进去,我想重刑犯也不过如此吧。
  如同唐医生所言,门被打开后里面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屋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低沉的喘气,听起来就和人嗓子被人掐着一般。
  “小白,是我,爸爸,别害怕,爸爸把灯开开好吗?”
  “啪”,屋子的灯很昏暗,比蜡烛强不了多少,勉强能看清楚地面。不远处的墙角有一张床,床上靠着一个人紧紧地裹着被单在不停的发抖。
  那个人是袁小白?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头不停的左右轻微摆动,双手交叉抱着自己,整个头埋进了双腿。
  袁小白的父亲端着鸡汤走到她跟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副塑料碗筷,他把鸡汤小心翼翼的倒进碗里又端道袁小白的跟前轻声说道:“来,乖,张开嘴,喝一口。”
  “啪”得一声,袁小白手臂一挥,鸡汤洒落一地。
  她的双手开始四处挥动,手上抓起什么就砸什么,枕头,被子,同时大喊道:“你不要喂我喝孟婆汤!不要来害我!你是鬼!你走!救命啊!救命啊!”
  袁小白的父亲任凭女儿的打骂,只是默默的蹲下身去收拾残局。
  “还是交给你们吧,喂她吃点。”他把鸡汤交到了护士手里然后对我说道:“你们是朋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认识你们。”
  我和胖子怎么也没想到袁小白会变成这样,分开的那一年她是多好的一个姑娘,没想到我和胖子还没走到她跟前她就开始大笑道:“哈哈哈,你们两个小鬼是带不走我的,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死了这条心吧!”
  我也不敢太靠前,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我问道:“小白?我是夏忆,这是胖子啊,石将军!野人屯,还记得嘛?”
  “黑白无常?救命呐!来人啊!”她又开始大叫起来,没到片刻她竟然从床上跳下来跪在我俩面前又大哭道:“求求两位大仙放过我吧,我爸爸他一个人真的很可怜的,我还要照顾他的,我不想那么早死,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
  “小白你好好看看,是我们啊,我是胖子!”
  “啊?你是猪八戒?孙悟空呢?快叫孙悟空出来打妖怪,这里有鬼。”说着她抬起头朝着四周瞄道:“你看,你快看,那边就有一个小孩,穿着蓝衣服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血淋淋的。啊!他朝我走过来了,救命呐!”她飞一般的爬到了床上然后用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在里面瑟瑟发抖……
  走出病房,袁小白的父亲眼睛通红,我们随着他去到了那个医生的办公室,那个医生说道:“袁先生,目前令千金的状况只能为维持生命,但是我怕再这样持续恐怕不会超过一个月,她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下降……”
  “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
  “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北京组的专家前天也来过了,那都是国内最好的医生,结果是束手无策,我们根本找不到她发病的原因。一般来说,精神类疾病要么是神经系统病变,要么则是受过强烈刺激,但是这两者我们也都反复讨论过,都不属于。”
  袁小白的父亲面如死灰,他的拳头攥的铁紧铁紧……
  那个医生继续说道:“下午我的导师凯伦会来,他昨天在上海做国际学术演讲,他答应我会抽空过来替袁小姐看看,他是目前全世界精神类疾病的泰斗,那可能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只要能救好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知道袁先生您是爱国红色资本家,又是上海工商联的领袖,为袁先生这样的国家栋梁亲属治疗本就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凯伦医生早些时候已经看过我传真给他的袁小姐的资料,他下午就会到。”
  “好,我等!”
  “我们也等。”我和胖子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