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失望
文亮此生从未感觉过，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真实。
每一秒都好像一年那么漫长，深深地烙刻在他的心头，每过去一秒，他就像是被一千八刀凌迟了一千遍。
然而时间又是过得如此的快，当他第二次抬起目光的时候，南凤晨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
恍惚间，文亮似乎又回到那个夜晚，凌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身上断裂的骨头不断传来阵阵剧痛，却抵不过心中的痛苦。
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奔流掌秘籍手抄本，背对着南荒城繁华的灯火，朝着漆黑的荒野遁去。
想要回头，想要再多一看，但他不敢回头。
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他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所爱的人。
所以他拼命地战斗，用尽一切手段，他可以向敌人下跪，也能够在朋友背后捅刀，只要能获得足够的利益，只要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他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凭着这样的手段，他在东山域闯出名头，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成为一座中级城市的城主。
可是这依然不够，远远不够！
南元生回归时，是中级魂战圣，即便是这样的实力，也未必能稳稳地赢回曾失去的一切，那他文亮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只能把一切埋在心底，慢慢地，人们忘记了他的来历，文亮也成为了东山域的“本地人”。
时间啊，多么残酷的东西，就算是再炽烈的情感，再深刻的记忆，也会被时间慢慢抹平，慢慢遗忘。
曾经无数次远远眺望的方向，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痛苦，慢慢地，也平静了。
只是身体的创伤可以愈合，心中的伤口却永远留着一个大大的伤疤。
多少年来，文亮刻意去远离这一切，他不再遥望南荒城的方向，他认认真真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原本以为，此生所能做的，只有在这里默默地守望着，祈祷着彼方之人的幸福。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再回到这座城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保护了那么多年，小心翼翼不去触碰的伤疤，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狠狠地撕开。
不论多么不情愿，他也被叶暝拖到了南荒城，当他踏入南荒城的那一瞬，心中某些已经尘封已久的记忆，竟然千百倍地鲜活起来。
熟悉的街道和人群，熟悉的拐角与小巷，甚至是南凤晨那张熟悉的，可恶的嚣张的脸。
其实双方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南凤晨对文亮的攻击，除了当初的事，更多的也是一种测试。
当文亮被南凤晨击倒的那一刻，他看到对方的眼中除了愤怒，鄙夷，还有着淡淡的失望。
也许在南凤晨的心中，也曾对文亮有那么一丝幻想，希望他能够像南元生一样，骄傲地回来。希望他的成长，配得上那个人的付出！
呼！
一道身影从文亮身边掠过，打乱了他的思绪。
“南凤晨，等一下，我也要去！”
那是一名来自洪山城的魂战皇，他飞快地追上南凤晨。
“你来干什么？”
“妈的，老子又不是傻逼，干不掉这个怪物，大家一起玩儿完！反正都是死，老子搏一把，我下面洪山城的兄弟们还有一线生机！”
“哈哈哈！”南凤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看来东兽界还是有几个带把的！”
目光聚集在文亮身上，众人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文亮并不害怕这样的眼神，他曾经无数次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当他为了登上洪山城城主的位置，亲手杀掉跟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朋友时，其他人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的。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这一切是值得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付出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文亮惊讶地发现，这么多年的蝇营狗苟，这么多年的精打细算，竟然在无形中给他打上了这深刻的烙印。
他曾经毫不在乎，可是如今，他害怕了。
令他恐惧的，并不是人们眼中的不齿，鄙视，而是隐藏在其中的，一点淡淡的失望。
这一刻，时光的剪影在他脑中回放，文亮终于记起来，他埋在心底最深处，恨不得永生遗忘的东西。
在他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瞬间，在他挣脱紧握的手，选择逃避的瞬间。
从那双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失望。
谩骂，讥笑，鄙夷，身体上的伤痛，精神上的攻击，文亮都能坦然受之，可是这一切，都抵不上，那一抹淡淡的失望。
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深处，最永恒的执念！
蓦地，文亮发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咆哮声。
“南凤晨，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前方冲去，哪怕知道迎接自己的是死亡，他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是因为爱吗？也许并不是。文亮早已不是当初的纯情小子，在污泥中的摸爬滚打，早就让他的心化为了又臭又硬的石头。
可是人啊，总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哪怕是文亮这样的混蛋，也有想要坚持东西！
“都他妈傻站着干啥，魂战王以的上，都给我上！拼一把还有戏！”
身后，洪山城的人呼啸着冲上去，加入突击队之中。
身形很快与南凤晨并肩，文亮目不斜视。
“你来干什么？废物！”
南凤晨依然毫不客气，只是文亮已经不在乎了。
在喊出口的那一瞬，文亮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盆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重负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随你怎么说吧。”文亮笑了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多恨我，这一次，你必须跟老子并肩！”
“去你妈的！”
虽然是骂人，但文亮眼角的余光微微瞟到南凤晨的侧脸，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南凤晨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