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这条街,似乎是长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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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八,司春女神的温柔初现端倪,冬日的裙袂已经难以捕捉。
  而lux基地里,一片鬼哭狼嚎。
  “为什么一开工就要把训练赛排这么满啊!”千里迢迢回到基地的妖皇顶着一头崭新的亚麻绿毛哀嚎着,“我过年胖了十三斤,还打算这几天去健身房练回来啊!”
  舒迦捧着小本子写写画画,一边无奈摇头,一边充耳不闻:“别叫了,这是你们经理越总和教练虎哥达成的共识。”
  “我们年前六连胜!六连!试问lpl还有哪个队伍能六连!”
  “那也不是你们拒绝训练赛的理由。”舒迦一步步后撤到门口,以便安全逃离修罗场,“你们敢肯定接下来两轮比赛也全胜?”
  就在这时,她五厘米高的小粗跟踩上了一片柔软的触感。
  “嘶——”骆知简被貂毛围裹的大脚趾一点点地晕染成紫红色,几乎疼到昏厥,“太狠了!舒迦你太狠了!你这算蓄意报复吗?”
  舒迦也顾不上尴尬,忙把骆知简搀扶到客厅沙发上,手忙脚乱地找着冰袋和活血化瘀的药膏。然而,基地厨房和医疗箱大半个月无人问津,必备的药品都已经空空如也。
  “你等我一下!”舒迦大衣也忘了穿,抓起钱包就往外跑,“我马上把药买回来,这之前你别乱动,知不知道?”
  说罢,风一般地窜了出去。
  所幸小区里的药店已经恢复营业,她随意将所有合适的药膏码进怀里,又捡了一大包冰袋,丢下几张百元大钞就往回跑。
  距离基地别墅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一阵尖锐的争吵刺透她的耳膜。
  “不孝子!我们是你亲爸亲妈!有你这么对亲爸亲妈的吗?”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也别丢脸了,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不叫我们就算了,连起个身都不愿意?哟,架子可真大。”
  好熟悉的声音。
  就像沉船的石锚砸进了荒凉大海,激起一波又一波浪花。
  手臂一点点收紧,怀中的冰袋被怒火的温度灼烧到融化,舒迦徐徐挪动脚步,迟迟不愿亲眼目睹这样诛心的画面。
  ——人群之中,骆齐丰和孙芳穿着崭新而昂贵的新衣,颐指气使。
  而他们言语中那个“不孝子”,正半倚着沙发,想要起身,却又疼痛难忍。拼尽全力支撑起半个身子的右手还在坚持,却因为那几句锥心刺骨的话而停在原地,忘记松懈,因而渐渐抽搐。
  他看向亲生父母的目光中,有难以置信,有寸进尺退,也有悼心失图。那双明亮的眼眸孤零零地睁着,暌隔许久的回忆在空洞里流转。
  骆齐丰安抚着妻子激动的情绪,假正经地朝看似管理者的阿越解释:“我们是知简的亲生父母,他离家出走好多年了,我们一直在找他。最近来海市才知道原来他在你们这里工作,所以特地来看看他。”
  “是吗?”阿越和骆知简同吃同住近七年,尽管不了解他,却也不相信眼前二人的疯言疯语,“可是想找骆爷挺简单的啊,网上随便一搜他的名字就有上亿条结果啊。”
  噗。一旁静观其变的吃瓜队友们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骆齐丰涨红了脸,只能继续圆下去:“我们夫妻二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网络,要不是昨天在一家网吧门口看到海报,真不知道他就在这里。”
  “哦……”阿越的目光指向二人不善的脸庞,“为人父母,看到儿子平安就好了,您二位走好。”
  一旁的萌王已经躲进训练室里狂笑了。
  孙芳感受到这里对他们的排斥与恶意,一把推开骆齐丰,指着骆知简破口大骂:“说什么多干什么?你这个不孝子赶紧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从厂里跑掉我们损失了多少东西?!你那些工钱那个姓常的都捏在手上,你跑了他还反过来讹我们一笔!我们为了送你哥去京大费了多大力你知不知道?!还说什么你比你哥聪明,你比你哥聪明你怎么不去考个京大?就一个破打游戏的,有什么出息!”
  最初,舒迦希望骆知简的父母看见他发光的一面,弥补那些姗姗来迟的温暖。
  后来,舒迦希望骆知简和他们形同陌路,只要送这一家人离开海市,就再无后顾之忧。
  可现在,舒迦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世界上竟有这样吃不下敬酒的人。
  叩叩——她敲了敲敞开的大门,优雅地越过二人惊愕的眼神,蹲在骆知简的身旁取出一盒药膏。
  默默无言地敷好药膏,又用冰袋捂好,舒迦仿佛才意识到屋内不同寻常的氛围一般,看向骆齐丰和孙芳二人。
  “呀,”舒迦徐徐勾起嘴角,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叔叔阿姨,真巧呀。”
  第二十七章
  “舒……舒小姐?”骆齐丰拦着妻子的手僵在原地, 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本应在舒家宅子里娇生惯养的舒迦,“你怎么在这里?”
  舒迦把药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医疗箱里,不动声色地将骆知简从他们的视线中隔开, 微笑着说:“我在工作。”
  工作?孙芳将先前的一幕幕串联在一起,结结巴巴地问道:“舒迦……你认识骆知简?”
  “当然认识, 他一日三餐吃穿住行都是我负责。”嗯,从助理的角度来说, 的确如此。
  孙芳迎上那双升腾着戾气的凤眼, 焦急地跺着脚:“舒迦, 你可是千金大小姐, 怎么能在这种男人窝里工作?”回想起她对骆知简那种淋漓尽致的保护欲,孙芳狠抓住她的手腕,语无伦次,“你不能是被他给迷住了吧?舒迦, 你别忘了知书, 知书才最好!”
  “骆知书?”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少年忽然喃喃着, “骆知书也来了?”
  “什么骆知书, 那是你哥!你哥从京大毕业,现在留学回来进大公司——”
  “那没什么了不起的。”舒迦不愿让这些锋利的语言割伤骆知简花了八年才愈合的心房,也无暇保持自己纯良小白花的形象,甩开孙芳的手, 出声打断, “京大毕业如何,海归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给我打工?”
  ……
  刚才替自家adc出过头的阿越忽然觉得自己段位真低。
  许是舒迦云泥之别的态度震慑住了二人, 孙芳还想狡辩些什么,却被骆齐丰抢先:“抱歉啊舒小姐,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和知简是认识的。我们也不想闹事,只是他离家出走太久,好不容易得知下落太激动了。”
  舒迦反问:“所以呢?”
  骆齐丰被呛住,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就想和他聊聊。”
  “不好意思,骆知简忙着训练,有什么事情跟我和阿越说吧。”
  闻言,阿越狗仗人势地挺了挺胸。
  孙芳满腔羞愤与怨气却无法朝舒迦发泄,只能越过她瘦弱的肩头指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个不孝子!别躲在后面!打个游戏就拽起来了?你哥那么厉害也没拽过!”
  十四岁以后的舒迦很少情绪失控。
  身处金字塔的顶端,无论什么情绪都会被放大十万倍,所以她选择做一个不出格的纨绔,会笑会闹,却不会愤怒。
  可她这时却控制不住颤栗的右手,攥紧孙芳那根引燃怒火的食指,一点点压下去,清冷的声线中按捺着隐忍的颗粒:“你现在骂着的,是世界冠军。”
  “……世、世界冠军?”
  “是啊。可这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舒迦冷笑一声,“在你们放弃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了。他现在人生里,没有你孙芳,没有你骆齐丰,更没有你们‘唯一的宝贝儿子’骆知书。”
  被挡在身后的骆知简看不见,那个一向无所畏惧的小姑娘像一只小狮子一样,红着眼眶咬着下唇,竖起柔软的鬃毛,屹然不动。
  ——“他站得再高,也是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他忽然忆起了几日前的艺术回廊——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个男人如此熟悉。他看着眼前高挑纤细的背影,仿佛读懂了什么。
  原来,舒迦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骆知简撑起身子,将舒迦牵到自己身边,低垂着眼睑,声音虚弱却掷地有声:“如果只是想羞辱我,那你们已经做到了。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回去吧,以后也请不要打扰我和我的朋友们。”
  说罢,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求你们了。”
  “骆知简!”舒迦连忙扶着他的手肘将他拉起来,“你不能对他们低头,你根本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那双几近绝望的眼睛里,含着两颗鲛珠,一如八年前的冬夜,迟迟不敢落下。
  舒迦的心啊,真的好疼。
  她扶着骆知简再度坐下,轻声警告:“有什么事让骆知书来跟我说,我希望你们再也不要踏足这里。”
  “舒迦!这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
  舒迦蓦地侧目,一双眼神如同淬了血的利刃,剜着骆孙二人的皮肉:“如果你们还想要骆知书的前途的话,现在、立刻、马上、滚。”
  半晌过后,客厅里只剩下了骆知简与舒迦。
  绵长的呼吸声中,骆知简虚弱地开口:“是老板娘跟你说的吗?”
  舒迦点头。
  “其实我不恨他们。”骆知简自嘲地笑了笑,“人之所以会失望,不过是因为心存希望。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只把他们当作给予我生命的人,那就没什么可爱也没什么可恨的。”
  他曾经费尽心思变得乖巧聪明,可时光残忍地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
  他也曾经羡慕过尼克胡哲,羡慕过比尔盖茨,羡慕过每一个历经坎坷却走向辉煌结局的人,可当他发现他和这些人唯一的共通点只有“坎坷”的时候,也就释然了。
  小时候,他想过读麻省,想过做科学家,想过成为大富翁。
  后来他在一场场黑夜里清醒,不再奢求,只是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一如他的名字。
  “我也想过报复,可是转念一想,万一真的是我把厄运带给他们的怎么办?”他笑着揉了揉酸涩的臂膀,摇头道,“我想,形同陌路是最好的选择。”
  “骆知简……”
  说着,抬眼严肃地望进舒迦的眸子里:“所以,你也不要做任何不值得的事情,知道吗?”
  舒迦纤长的指甲陷进掌心,留下一道道回忆一样深刻的红印。
  她多希望此时此刻的自己能够有资格将他拥进怀里,温柔而埋怨地告诉他——为他,再不值得的事也变得值得。
  *****
  而那头,骆齐丰和孙芳慌里慌张地冲回家里,惊得骆知书匆忙关闭视频会议,怒斥道:“毛手毛脚干什么?!我在开会!”
  “知书你听我讲!”孙芳伏在骆知书的膝上,惊慌得口齿不清,“舒迦!舒迦和他认识!”
  骆知书挣开她满是汗水的手心,不悦道:“说清楚,和谁?”
  “骆……骆知简!”
  骆知简?
  那个从小就事事都想和他一模一样的骆知简?
  “知书,舒迦和骆知简认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你要小心,说不定就是骆知简联手舒迦来整你的!”
  沉吟片刻,骆知书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骆知简”。
  国内唯一一位电竞大满贯选手,世界第一adc,两届s赛世界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