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尽可能地强调风水的真实性及重要性,不过初次把风水概念结合到目前在做的案子,周向阳和王小康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跟自己刚开始的想法一样,钟寄云心里想,现代人平时接触不到这些,当然不会马上接受。
“真有那么玄乎?”王小康戴的耳机在他夸张的动作中滑下来,一半挂在耳朵上,“云姐,你早说啊,早说我还能帮你往暗网推一推。”
暗网是最近几年才进入大众视野的事物,据说活跃群体比重占到全球网民数量的三分之一,但活动量远超与之相对的表面网络。科学家估测,人类信息大概只有0.2%在搜索引擎可抓取的表面网络活动,并且该比例很可能在持续降低。即便在已经设置了可见化的信息中,搜索引擎能抓取到的和不能抓取到的信息比例为1:500。
王小康说着,抓住鼠标线把笔记本电脑拽过来,在他暗网爬虫工具的搜索入口输入六虚派和曲居良,早知道这两个名词不是钟寄云虚构的,他会早点动手去查背景信息,不过现在也不晚。暗网的搜索不像百度那样直接抓取已存在于引擎脉络中的关键词,它是一个一个网页跳转下去,直到在某个网页查找到人们要找的字眼。耗时很久。王小康同时打开两个搜索窗口,酒店的网速虽然快,但没有配国际精品网,搜索进度慢如蜗牛,王小康急得直挠头,还一咬牙打开了费用高昂的代理加速器。
眼看头脑风暴在自己提起风水的那一刻偏往奇怪的方向,钟寄云连忙拍拍巴掌,把大家——主要是王小康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来,我们继续给打电话的人做侧写。”钟寄云引用了刑侦学的术语,她的脑子里对这个人已经有了初步轮廓,要让轮廓变得丰满,得集思广益。
周向阳说:“我想我们还是把风水这玩意儿放在最后去考虑吧,太干扰视线了。”
他说的没错,一想到幕后作乱的人,钟寄云满脑子都是些头扎发髻,身穿道袍的形象,这比较符合普罗大众对风水先生的印象。那晚见过徐正因后稍稍有些改观,但免不了还是往道士形象靠拢。
“我觉得那家伙肯定是个老头。”王小康把电脑放到一旁,让它自己畅游在暗网海洋,举手说,“只有老头子才改不过来口音。申城是个开放性的城市,除了僵化固执的老叔叔老阿姨,本地人的普通话讲得算是很标准了。”
其他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平常接触到的本地人可能会下意识地先讲申城话,等意识到对方听不懂以后会切换到普通话,两者相当泾渭分明,不会有普通话夹杂方言的现象。
钟寄云把ppt窗口化,然后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写下第一条推测:
年龄:中老年偏老年(从口音推测)
“他知道聚富财富管理、腾鹰集团、金穗株式会社……”临久尝试说出自己的推断,但语气里听得出紧张,“红线风水迷局的参与者才知道这几个地方代表的意义很重要,他知道很重要,所以才会威胁。”
钟寄云对她的发言表示肯定,在文档里新加上临久的论点。
身份:风水迷局知情人,参与者(?)
“肯定有人监视着咱们。”周向阳说,他一反常态的凝重,“说不定还在监听我们的电话。”
“电话可能会被监听,但不是所有人的。”钟寄云指了指临久,她是关键。
交涉人从头到尾没提起过何殊寒和临久,为什么只字不提最早主导风水迷局调查的他俩呢?排除两人是腾鹰集团内部人员的可能性后,钟寄云产生了新的灵感,离开那幢小别墅后,她跟何殊寒打过电话,也跟临久见过面喝过咖啡。
钟寄云在文档上写下自己的推测:
我们被发现的时间:在文章发表后的第十五天,也就是大家离开小别墅自由活动的那天,对方从小别墅跟踪到江悦大酒店,所以才知道他们新的落脚点。
“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几楼的?”周向阳问,“酒店的隐私等级跟国宾级差不多,他们怎么查得到?”
王小康说道:“贿赂前台?”
“有可能。”钟寄云和周向阳不约而同地说,事实上,这也是唯一的可能。如果不是何殊寒暴露他们的行踪,只能是酒店管理方泄露了消息。何殊寒当然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钟寄云可以用脚趾头做担保。
“小久,你知不知道何老板用什么账号付的账单?”钟寄云回过头来问临久。
临久也不太确定:“不知道,老板在国外也有公司,可能是国外的吧……”
钟寄云思索再三,给何殊寒打了个电话,简要地告诉他目前状况,然后问他用什么方式付的账单。
何殊寒对交涉电话的到来表示祝贺,也再次要钟寄云承诺不会轻举妄动,才回答她的问题:“不记名会员卡,可用比特币买单。”
当然了,像江月这种级别的酒店经常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常住,出于——约会情妇不当交易保密项目逃难等——多种原因,必须从各个方面保证入住的无痕性质。高档酒店的不记名会员卡便是迎合信息时代的产物,拥有它的人大多是网络巨头,有时候它的汇率波动比金融风暴时期股票大盘还可怕,但因获取手段非常复杂,很多人非常看好比特币的前景。
何老板做事情真是滴水不漏,钟寄云暗暗称奇,同时她更肯定了消息泄露源,她转向王小康,嘱咐道:“得跟酒店方面反映一下。”
王小康拍拍胸脯,双手放上键盘,几秒后,质询邮件发送给了负责酒店管理的副总。
“还有个问题。”周向阳说,“他为什么只给我打电话,要我的手机保持畅通呢?”
王小康乐了:“因为小哥我从来不在任何地方留我的手机号呀。”
钟寄云想了想,回答道:“我上个月换了新号,不过两个手机号都在用,就先没跟你们讲。哦还有,我前天才开机。”
坦白说吧,她用新号码联系过的人屈指可数,毕竟在该项目未完结之前,她不能让由博延知道她换了新号码,那会导致信任危机。但还有点没法解释,她的旧号码有来电提醒,开机后她没收到任何陌生来电。
置身事外的临久没说话。
“那么……”
钟寄云在文档里写下另一个推测:
他们选择周向阳做联系人,因为他们觉得向阳最容易突破。
腾鹰的人知道钟寄云了解风水迷局的关键内情,同时也知道周向阳只是她的同事,打蛇打七寸,他们肯定会选择比较好攻破的弱点。
周向阳哭笑不得:“怪不得这帮人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
对方把整件事都想得太简单了,也把他们的关系想得太不堪一击。
“这是好事。”钟寄云说,“对方应该今晚或者明天还会有电话,到时候只要开的价格不低,向阳你就接受,但跟他讲,必须和他当面交易。”
“没问题。”
四个人一块儿又捋了遍线索,觉得没什么遗漏后,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于是钟寄云把临久送回三十七楼,自己在男同事的套房客厅将就了一晚。
八点半,三人被周向阳的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来电号码被设置了隐藏,三人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