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鬼见了钱,眼珠子都亮了,赶忙把钱收了起来,替我把东西通通打包,不断夸我有眼光,还说明天也会出摊,问我要不要再买些。我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存了个小九九。
  也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国人大多如此,所有口中的改明儿都是托词,不会是真的明天。
  东西打包到一半,后面竟然有人在激动地叫我的名字。
  “夏忧!夏忧!”
  那是个软糯却有些着急的声音,我听到后脊背一阵冷寒,身子僵硬得不行,只能佯装没有听到,不过催促道士鬼快些装好,再把斗篷往外扯了扯,遮住我的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样,他就认不出我了。
  可惜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它竟然直接拍了下我的后背,然后干脆坐在对面已经腾空的桌子上,“小忧,你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吗?你,你怎么会来洪崖呢?主上呢,他没有跟你一起?”
  我满脸黑线,坐在桌子上的元方却跃跃欲试,喋喋不休。胆小鬼以手托着腮帮,模样认真地推理着。“没道理呀,洪崖人鬼混居,非常危险。这种地方主上压根不许你过来,过来也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不然小忧,你指不定闯出什么祸端,惹出什么危险。”
  他喋喋不休地说,竟然在我面前提到了卫飏。
  他一口一个主上,叫得我有些恍惚,那个软语温存,深情隽永的卫飏感觉还在昨日,但我又清楚地记得,他曾模样冷峻地将剑停在我的胸口,一点点地深入。
  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之所以这样,是不能让老冥主从我的身体里复苏过来。我是豢养老冥主的容器,要毁掉老冥主,只能摧毁我……
  “小忧,你怎么了?”
  元方虽然迟钝,也一向没心没肺,不过到底他长了眼睛,注意到我的恍恍惚惚,模样关切地问。
  我收起眼里的难过和失落,避开元方的眼神,言语遮掩,“我……我不是夏忧,你认错人了。我也不认识你口中的主上,我一直生活在洪崖,我没觉得这地方危险。”
  我说完,接过道士鬼递给我的口袋,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我被元方拦住。
  胆小鬼一口咬定,“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夏忧。只有她才会这么疯狂地采购符咒和法器,为的就是在危险的时候派上用场,不至于太拖主上的后腿……”
  元方点醒我,从来我准备各种符咒和念珠,为的是不让卫飏担心,不想成为他的负累。不过如今他都没有了,我还有采买这些东西的必要吗?
  有。
  我要买得更多,也要更精通术法,因为从今以后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我转过头和道士鬼说,“你明天也会在这里摆摊是吧?到时候多准备一些东西,你的所有符咒和器具我都要了,只要能对付鬼,我来者不拒。”
  道士鬼欢喜地点头,高兴坏了。
  “小忧,你到底怎么了?”元方不依不挠,竟然又凑了过来,他模样可怜地看着我,委屈地嘟囔着嘴。“你生病了?还是不舒服呢?你怪怪的。”
  他并不知道我和卫飏经历了什么,如果他知道,应不会缠着我。
  我收拾好东西,没有理会元方,大步往前走。它不明所以,竟然跟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大摇大摆地跟着,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我不得不停下,回瞪了元方一眼。
  甚至把刚才买的符咒扔向它,符咒落在胆小鬼的身上,立刻溅起了火光。胆小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眼里擒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我。“小忧,我疼。”
  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这一句话说得我心软。
  看了眼旁边的小巷子,深知道自己还是得和元方开诚布公地说,毕竟我还要请他保守秘密,不然洪崖这地方,我也没法久呆。
  不过卫飏那时那么决绝,他会再来寻我?
  我……我不知道。
  我邀请元方一道,他欢喜极了,全然不顾刚才被符咒所伤,“我就说了,你是小忧,你还抵死不承认,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我什么都不想说,干脆一只手把元方提拎起来,进到附近的小巷子里。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所给元方听。他听后错愕地张大嘴巴,老半天都合不上,“小忧,你……你在逗我?”
  我苦笑,我也希望这只是我逗元方的一个玩笑。
  没有辩解,只是默默解开上衣的扣子,将领口稍微往下拉了拉,胸前的伤是真的,虽然奶奶替我包扎过,但透过厚厚的绷带,仍然可见当时狰狞的伤痕。
  元方惊愕地看着我的伤口,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默默叹了口气,把衣服重新扣好,遮盖住那处伤痕。
  “我,我还是不信。”过了好久,元方才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主上总说你是他的心头肉,他宠你疼你还来不及,哪有直接捅你一剑的道理。再说,对付老冥主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想,不一定要牺牲你的……”
  元方替卫飏辩解。
  我笑了笑,没有去想他的话可信不可信,不过模样认真地看着元方。“我暂时没别的地方可去,我请你不要告诉卫飏我在洪崖。这个秘密,我拜托你一定守住。”
  我很少这么跟元方说话,他听到也换了一副表情,模样认真地看着我,干脆答应。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松了口气,给元方说了句谢谢。元方却紧皱眉头,模样小心地问我。“可是小忧,你打算一直生活在洪崖吗?这地方有自己的规矩,不受地府管辖,看着虽然一片和睦,实则暗藏危险。”
  洪崖不受地府管辖?所以奶奶才会带我来这个地方,以此避开白苏和白苏的耳目。
  我也很怕和白苏正面接触,这里似乎成了我最后的容身之所。
  “我暂时,不会去别的地方了。”
  我想了想,如实相告。元方听了,稍微琢磨了下,“那这样我也留在洪崖不走了,我可以保护小忧的。”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明明孱弱,却要伪装出一副可以依靠的模样。
  我感动,又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