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没再进一步的逼迫,倒是由着卫飏。
  之后的话题,不再和我相关,我打着哈气地靠在床上,脑袋如搅了团浆糊样,一想问题就头疼。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到梦里。
  梦里,我竟然身处地府之中。
  眼前的两人,是卫飏和梁姣。梁姣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我们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眼就能分别清楚,她是她,我是我。或者,我是她并不成功的复刻品。
  他们看不到我,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卫飏眼眸深情地透过我的身子,目光落在梁姣的身上,递给她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这个我送你,你爱往上面雕什么花就往上面雕什么花。”
  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只眼里藏着太多的宠溺。
  “哪有送礼物送半成品的?还说想做什么模样都行。卫飏,你真没诚意。”她嗔怪了一句,不过还是赶忙把璞玉抢了过去,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笑容灿烂。
  然后,她回礼了一支玉笛,“这个,给你。你爱吹什么曲子就吹什么曲子,我都会听。”
  说完,涨红着脸跑开了。
  卫飏没有追上,只停在原地望着梁姣,目光温柔,竟似要把她看化一般。
  …………
  “你和梁姣,还真如胶似漆。”场景一切,换在城楼之下,白苏骑着鹿蜀,模样浅浅地看着卫飏,言语清浅地玩笑,“虽然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到底不能耽误正事,毕竟你在地府,可是有公职在身。”
  白苏倒是拿出了她冥主的气势,和卫飏就事论事。不过某只只是打了个哈气,不正经地扔给她一个白眼,“你给我的,只是一个公职,如果和梁姣相比,自然微不足道,如果真要在她和你这做出选择,孰轻孰重,你知道的。”
  他这当然没个正形,白苏甚至拿出鞭子,象征性地往他身上甩了两下,再扔给他一抹嫌弃的白眼。“你平时就懒懒散散,谈了恋爱,竟然无法无天了?”
  我以为卫飏会说什么反驳,哪知道他就一副不走心的模样,浅浅点头,这么嗯了一声。
  不过之后画面突转,竟然来到了尸体横陈的三途川。
  三途川的江水湍急,河水浑浊不清,漂浮着动物的尸骸和皮毛,满目皆是落魄荒凉的场景。就连开在两侧的彼岸花都有些萎靡不振,不复鲜亮。卫飏沿着三途川的河堤走着,漫无目的,身形萧索。
  他如丢了魂一样,竟没有注意到和他迎面而来的小鬼,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小鬼骂骂咧咧的起身,不过看到卫飏这幅样子,瞬间没了气质,只能乖巧地道歉,说是自己没有长眼睛。
  小鬼是挺没有骨气的,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卫飏模样可憎,把人给吓坏了。
  他没有理会小鬼,只继续往前走,把双足伸进三途川冰凉的江水中,任由着藏在里面的小鬼啃咬自己的身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他回过头去,正好对上白苏那双神情复杂的眼睛。
  “她不见了。”卫飏只是这么四个字,便牵着我的心,莫名颤了颤。
  白苏没有立刻回答,只走到卫飏的身边蹲下,“我们虽然身在地府,但也会遇到意外,也会魂飞魄散,同样有生离死别。这些,千百年了,你没看开吗?我以为,这些年的迎来送往,你早就习惯了。”
  白苏耸肩,言辞清浅地劝阻。
  “我知道。”卫飏默了句,只又目光坚决地望着白苏,“可是,她不一样,她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拿出了梁姣送他的笛子,眼里的亮光如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浮在水上的稻草一般,他拽得紧紧的,竟真指望他救命……“这是梁姣送我的笛子,上面有她的气息。我那还有不少她的东西,上面,都有梁姣的气息。”
  白苏投去不解的目光,不过突然明白了卫飏的打算,声音颤了颤,“卫飏,你……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有,你把续魂灯给我。”他打断白苏的话,表情坚决,“既然梁姣没有了,那我就重新造一个她。我有她的东西,我能再造一个出来。她不会,她永远都不会从这世上消失的。”
  我见惯的卫飏,大多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模样,这急红眼睛的模样,着实少见。甚至要上手去抢白苏系在腰间的续魂灯。白苏见状,连忙藏了起来。
  “卫飏,你疯了是不是?你在地府,又身为鬼将,就应该知道世事难料,不是你我可以控制。一则续魂灯千难万难,你不一定能做到。二则,这事情有违天道,你做,就得在地府受刑,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刑罚,都必须遵守,不能幸免。”
  她模样认真,言辞坚决,提醒卫飏任性妄为的下场。
  “我,知道。”卫飏把续魂灯抢了过来,“受刑就受刑,如果世上没有她,那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和受刑也无任何分别。”
  白苏叹了口气,到底没有重新把续魂灯抢过来,竟然由着卫飏了。
  …………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他每月月中,都会由小鬼带路,从上刀山开始,把地府所有的刑罚都轮上一遍。就算卫飏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毕竟这些刑罚,全是给那些大奸大恶的厉鬼准备,为得就是摧残他们的肉体,凌辱他们的精神,从而洗去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我咬着牙,目送卫飏去了上刑处……
  他的一声惨叫,将我从梦里清醒。我怔怔地愣住,回头望了眼枕头,竟然被我哭湿了。稍微吸了吸鼻子,心里竟然破天荒地清楚着。
  刚才我在梦里见到的所有场景,都不是梦。
  它们,都真的存在过。
  …………
  原来他曾那么不顾一切的喜欢过一个女孩,而我可笑的,只是他造出来的替代品。甚至还是以把记忆强加于我身上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飘窗上,突然坐了个人。
  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坐在飘窗上,一抹清浅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夏忧,你好。”
  她见过我了,但是刚才的语气,竟又非常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