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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5章 长孙
  堂姐点了一个,慢悠悠的飘了上去。我“阴灯”两个字差点就说出了口,硬生生的忍住,不断的告诉自己,这玩意和我往年放的不一样,这是正规的孔明灯。
  心态摆正了干事情就是利索,不多时,四五个灯已经飘了上去,若有若无的小雨中,三个人抬头望着天上,点点火光越来越远。
  “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和我妈也经常放,我妈说对着它许愿很灵。”堂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在自言自语。我时不时的看看周围的山里,远远的有阴冷的感觉传来,人过年大多喜欢给先人烧纸钱,那些孤野玩意一般在这个时候会到处抢一些,而且阴灯预示着登天,在山上点灯,多少会招惹到什么东西。
  雨还在下,纸灯已经放完,突然,堂姐转过了头,对着我笑了笑,“王澈,为什么你是长孙?”
  我愣住了,三叔双眼死死的看着我,“那些东西我不懂,我妈说外公对她还是很好的,但你知道这些年我那边的家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你们还想让我们回这个家,就不让让我妈在大过年的下跪。”
  我憋的难受,堂姐语气平稳,但字字都在骂,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我憋的半天,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才缓缓的说了句,“对不起……”
  堂姐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得意,但表情却和声音截然不同,我似乎看到了几天前的大姑,突然,我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响起,狠狠的一耳光扇在了我脸上。
  “老子日……”
  我硬生生的忍住了,压住心头那冲起的邪火,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下意识的又是一声“对不起……”堂姐大步朝着山下走去,我才发现手有些抖,雨稍微的有些大,一把伞打在了我头上,我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的牵住了。
  小婆娘没有看我,我脑壳有些懵,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几个灯火飘的极远。看起来就像是黑雨中的星光,远的似乎都快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慈祥的人带着我第一次放灯的场景,我坐在他的肩头,“孙儿,你快看咧,这些灯就是我们家列祖列宗,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爷爷现在买糖给你吃,哪一天爷爷走不动了,你买不买糖给我吃?”
  我话都还抖不利索,睁着眼睛瞅着天上,“买……我买……我吃……”
  “爷爷。”正好有雨斜着飘进了眼睛,我低声的朝着旁边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小婆娘恩了一声。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这一晚的场景,因为就在今晚,或许是因为在吃水乡的原因,我第一次明白,很多事情我说不清楚个对错……
  之后的几天,我妈极力的想要小婆娘在称呼上面改口,在饭桌子上头暗示了好几回,也好在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大姑两母子也要走了,我妈让我送她们去县城。坐了个把小时中巴,总算到了县城,然后到了火车站。小婆娘这回也跟了过来,我拼了命菜挤了张下午的车票。四个人找了个馆子坐下来吃中午饭。
  大姑一直没有说话,连带着堂姐也沉默,不说话本来就是小婆娘的专长,我低着个头也在熬时间。那晚上的事情谁也没提。总算是熬到了下午,在车站,大姑和堂姐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候,大姑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澈。你娘说你爹和你三叔昨天带你去上坟去了,吃水乡没有我们家的坟啊,是在给谁上坟?”
  ……
  大姑走出月台身子就开始抖,看着远处有些老态的似乎在拼命的忍住啜泣的身影,我下意识的转过了头,而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张钱,刚才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
  “小澈,你拿着这钱,帮我买点东西,去给她老人家烧……烧点……”
  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复的想着,有些事情始终没想通。当年,拖油瓶那件事情之后,虽然老铲把话放的狠,但按照三叔的性格,有这货在,老铲和那群汉子最后应该还是没有动手。
  我还在想,小婆娘就跟在我旁边,一直走到了坐回吃水乡车子的地方,突然,我猛的回忆了起来,当时,带着拖油瓶的盒子从大姑家里出来的时候,三叔说了一句当时我觉得莫名其妙的话,“鬼胎出世,身体本来就弱,他们见死不救而已,已经有人早一步下了手,断了他们的根。”我记得就在那门口上方的墙壁里头,相当不起眼的嵌了个有些发亮的东西,是一枚铜钱的边缘被露了出来。
  我心头一惊,猛的反应的过来,现在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这手段我虽然不会用,但多少知道一些,也明白这手到底下的有多重。我停下了脚步,小婆娘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前头就是去吃水乡的烂公交,人已经开始陆续的走上去。我微微的念着,下手的地方绝对不止那一处,肯定还有其他地方,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堂姐那句“断子绝孙”依稀还在耳边,在三叔之前就已经下了手,到底是谁?
  三天后我带着小婆娘回了成都,三叔这货说还要守一阵店门才走。临走时我妈笑呵呵的把一个布包塞到了小婆娘手里头,“君儿,我们这小家小户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你就将就点拿着自己去买点。”我瞅了一眼那布包的厚度,有点钱估计也不会很多,但对于现在的我就是一笔巨款。
  车子开了,我妈和三叔还站在街口伸着脑壳望,“嫂子,你这回倒是大方。”
  “你懂什么?好在你二哥这年底发了点钱,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媳妇。”
  “对,对,应该的,光那瓶酒就值回来了。到底还是不亏。”三叔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如果我知道我妈背着我爸把他年底发的工资全给小婆娘,我指不定会肉痛成什么样子。
  回到成都,站在火车站门口。我提着个大包里头全是我妈让我带的东西,我找了一顿骂之后才到手。
  “我得回店子了,你……”
  我这话暗示的相当有水平,意思是也该各走各路了。小婆娘从出来之后就没拉过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从家里出来,我就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那我先回家了,王澈。”
  我心头松了一口气,这货总算是走了。谁晓得才刚想完,小婆娘猛的回过了头,“王澈,伯母让我和你合伙开店,我爷爷也知道。”
  “锤子哟。”
  我一句话差点冲口而出,突然又想起已经欠了老鬼好几个月的房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我妈指不定从哪儿听说我店子寒碜的不行,来了个一石二鸟之计,帮我找个靠山,要亏也亏别个。果然我老汉那一包工资不是这么好拿的,这也符合我妈的性格。
  我不知道怎么直接来了一句,“你进砖街没事?”
  这时候小婆娘已经走远,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我最后的这句。我抹了抹脸,上了公车。
  回到砖街,店子还关着门。我锤了锤门吼了两声,一点动静都没有,“狗日的,才初几,又他娘的出去摆摊……”
  坐在店子里头,砖街十分的清净,我抽了根烟心想着还是给掌柜的拜个年。直接朝着古董店走了过去。
  “小爷,回来咧?”
  一个伙计笑眯眯的,我眼睛使劲朝着里头瞅,“你们掌柜的呢?”“哦,掌柜的上午出门了,小爷,先来一口?”
  这伙计转身就朝着屋里头走去。这人我倒是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虽然笑的凶(厉害),总觉得这货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
  ……
  吃水乡的家里,已经是深夜,三叔拿着烟时不时的抽一口,我老汉坐在椅子上,如果我还在,肯定会吓一跳,因为我老汉此时的脸色铁青,相当的吓人,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手里头的一个东西。
  “这次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就我,小澈。老铲虽然清楚,但没有看到那口棺材里头。”三叔眉头皱起,似乎在犹豫,然后才说了出来,“二哥,当年你和爹去那地儿到底碰到了什么?西昆仑……”话还没说话,直接被打断了,“三娃,你把最后那几个人说一次,有哪些……”
  三叔楞了一下,然后陆续念出了几个名字,居然正是最后那七口石头棺材烂牌位的人,我老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终于,三叔的烟已经燃到了把,我爸慢慢把手里头的东西收到口袋里,说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之后,三叔整个身子都是一震,“三娃,刚来吃水乡的时候,有一晚上,爹和我在这里头说了一些事,我知道你就在门外偷听,我问你一句,你信不信那些东西?”
  三叔整个表情都变了,“你是说……”三叔深深的吸了口气,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瞬间,三叔就像是脱力了一般,然后想起了什么,猛的把才点的一根烟丢在了地上,狠狠的踩熄,脸上露出狠色,“迷信迷信,那些玩意谁不信?我不信那些,只相信爹。”
  简单的四个字,“只相信爹”说完之后,三叔直直的看着我老汉……夜色渐深,一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后来,他们到底在里头说了些什么。
  天亮之后,三叔一个人坐在店子里头,把腿搭在柜台上,样子吊儿郎当,眼睛微微眯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候,这货手机响了起来,听了几句,开始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一群龟儿子,你们他娘的是猪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