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直没入他的胸口一寸有余;疼痛、丝丝缕缕的蔓延至全身;一瞬间,冷汗袭透了全身,疼痛伴随着恐惧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至今他也没有想明白,刚才的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情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刚刚还是胜券在握,以后美好的江湖生活在对他招手,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就成了现在面对死亡的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紧紧摄住了他,让他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退后,拔出没入身体中的长剑。
晴雪并无意置他于死地,手腕回撤,长剑在她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回剑入鞘。
樵夫倒退几步,一下摔倒在地,眼神不可思议的看着晴雪,就像是再看一个怪物“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晴雪收敛笑意,声音冷寒“看,现在才是受伤之后该有的反应,你也是有些不长记性,我这位朋友不是刚刚提醒过你吗?你先知道了?记住这个滋味儿,以后就照着这样演”
樵夫的眼神有些涣散,还是在喃喃着“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晴雪误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看穿他的事,解释道“我们连日在林中、山间行走了许久,樵夫倒也碰到过不少,他们一向善于行走山路,怎么可能会扭伤了脚,还这么巧就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想让人不起疑都难。
再者,就算是扭伤了脚,一般的山民都会一些紧急的措施自救,怎么可能就这么躺在路上,等着也许一天都不会有人经过的求救呢?
之前我就说过,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是懂医术的,所谓医术:望、闻、问、切尔,这人是什么病我可能望不出,可是,有没有病痛,我还是能看出的。”
倚剑也接着道“而且,你刚才的表现太过急切了,人的细微的表情都会出卖自己,而你,没有很好的去掩饰,或许你可能认为这不重要,你还有后招让你更有自信,可是,后招只有在用不到的时候才会是最好的后招”
晴雪点点头“以你这样的人,既然你有杀心,又有后招,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几句恐吓之言就轻易放弃呢?对你,我早有防备”
听到这里,樵夫猛的一震,眼睛死死地盯着晴雪“你是怎么格开我的斧头的,你并没有回头,而且,那把斧头也结结实实的砸中了你”
晴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了一些巧劲儿罢了”
樵夫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之色“算了,知道了也没用了,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上,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大不了就是三个月(这里是指现实时间)后重来罢了”
晴雪却摇摇头“我并无杀你之意,但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说着,手中长剑再次出鞘,银光点点连连闪动,再次归鞘时,樵夫的左手腕和右脚腕上已多了点点血痕。
晴雪拿出平时包扎之用的棉布和金创药,熟练的给他上药包扎好“放心,我并没有完全挑断你的筋脉,只是以现在的受损程度,一个月之内是别想动手了,找个地方好好养养吧。当然,你的右手还是可以用武器的,比如:你这把精巧的匕首。
说起来,你这把匕首还真是不错,你该庆幸我没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就不夺人所爱了。我想,你能做这一行,想必也是个聪明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要想明白了”
直到那两人策马走远,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樵夫还是呆呆的保持着之前跌坐的姿势。作为一个赏金猎人,他遇上过许多对手,凶狠的、软弱的、狐假虎威的,真正有实力需要以命相搏的也有很多,现在这个情况却是他不曾遇到过的。
平时遇到再多凶狠的对手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没现在的这种感觉,这样的对手没有半点杀意,却又武功高超,让他胆寒却又忍不住生出一股别样的亲近感,或许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给他包扎着伤口,那股淡淡的馨香久久萦绕不去。
做他们这行的,见惯了世间人情淡薄,也习惯了招招见血封喉的杀戮,虽然她伤了自己,却怎么也对她生不起丝毫怨怼之心,甚至第一次,有了放弃任务的念头。
作为一个杀手,对自己的任务目标有了恻隐之心,就算不放弃,也没有什么用了。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知道这么个清冷善良的人,到底是谁要下如此杀手,现在多说这个也无意他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养伤来的实在,至于她接下来会有什么遭遇,能不能躲过这重重罗网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
一口气奔出几里地,根本没有刚才那个樵夫所说的什么村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两人也没有过多的失望之情,晴雪看向倚剑,有些不解的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问主谋之人?”
刚才挑断那人脚筋手筋之前,晴雪本想再询问一番的,可是倚剑暗中对她摇头,两人这些日子培养的默契,晴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就顺从的没再问下去。可是,心中的疑惑却不曾减去,现在这里四下无人,晴雪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倚剑放慢速度,不紧不慢的说道“以九天龙华之力都查不到雇主是谁,我相信肯定是雇主有意隐藏,既然如此,首先要瞒过的就是这些杀手,他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我想那个雇主可能事后会询问这些失败者,如果你刚才询问了他,雇主就会知道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会放心继续隐秘行事,可是我们虽然伤了他,却并不加以问询,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了他,雇主就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说不定心中着急,就会露出马脚。有时候,打草惊蛇是有必要的”
经过倚剑如此一说,晴雪心中也明白过来,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不如倚剑想的长远,论起心机武功,始终还是差了他一截。
倚剑见晴雪点头,一副恍然的样子,继而脸上现出一丝落寞之情,心中有些不忍,转而安慰道“有些事当局者迷,你现在只是被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困在了局里,如若冷眼旁观,也肯定立刻就会想到其中之意”
晴雪知道倚剑是看透了自己刚才心中所想,所以才会如此说,没想到就是没想到,她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在感叹自己的不足之处而已。想到这里,回给他一个微笑“放心吧,我没有多想”
虽然隔着面纱,她脸上的笑容倚剑看得并不真切,但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释然,心中也放下心来,含笑道“以我们现在的行程还有天气的寒冷程度算来,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接近天枢城了,从现在开始,更要加倍小心了”
“嗯,我们加紧向前赶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村庄或者行人询问一下,以免错过去了”晴雪说完,两人继续催马向前赶去。这条路好走不少,月寒和银霜这些日子都没有这么自由的奔跑过,一下子路途宽阔平坦了不少,自然是撒开了跑。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此地离天枢城应是不远了,他们已经渐渐远离了山野,走上了大路。
晴雪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先不说能不能顺利的进入天枢城,就算是进城了,能不能找到沈渊还是另一回事,一时间,她有些迷茫,自己这么贸然的坚持要来天枢城,到底是对?是错?
行到日暮西斜,远处才出现一座村庄的影子,村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也很好客的样子,见到他们进村,都和善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两人拦住了一个行人,问了这里的位置,才知道这里确实是离天枢城不远了,正北方向再有百十里地就到了。被他们拦住的行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农家妇女,看看天色已晚,那妇女还很是热情的邀请他们回家用饭。两人推辞不过,这么多天在林中的生活也甚是艰苦,也就答应了妇女的邀请,随她去了她的家中。
这家的主人姓李,男主人一看就是老实本分之人,见妻子邀请他们回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客气的招呼着两人。
晚饭是晴雪帮着李家嫂子一起准备的,很简单的样式,味道却很是不错,两人都忍不住吃了不少。饭后,为了怕连累这里的无辜村民,两人本想告辞,继续赶路。无奈李家两口说什么也不放他们离去,说是哪有大晚上把客人撵出去的,凡是行过路的都知道,晓行夜宿才是正理,明天一早他们要走,自家绝不会阻拦,今天晚上却是万万不行。
商量了一下,对于这种热情淳朴的村民,两人都没什么抵抗力,既然人家诚心的一定要留,再说要走,只怕会显得不太合适,那就只有先留下来,等入夜了,再悄悄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白天黑夜,那些人都习惯在路上伏击,虽然晚上出去很可能会碰上杀手,也好过他们摸来这里,连累无辜村民的好。
商议一定,两人也就不再推辞,李家房屋还算宽敞,给了晴雪和倚剑一人一间房间,都是新做的被褥,很舒适,晴雪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这些日子在山里、野外度日,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每天最多休息一个时辰,维持基本的精神力,能够继续赶路就好。现在有了这么舒适的环境,瞌睡虫忍不住就来袭。倚剑的情况同晴雪这边差不多,也是倒头就睡,这一觉睡的无比的踏实香甜。
只是长久以来的锻炼,让他形成了特有的生物钟,只要睡前提醒自己睡一个时辰就醒,那就绝不会拖到一个半时辰。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实在不想来开这舒适的被子,看看外面皎洁的月光,倚剑还是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
站在晴雪窗外,刚想轻敲下窗户叫醒她,就听见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街上有什么在向着这边移动。倚剑一愣,闪身到一旁的矮墙旁,刚要向外张望,就觉得一股气息到了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