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尘依抱着小山似的金子,心情激动得几乎要癫狂起来;而住在他隔壁的莫远早就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莫远全身赤、裸,不着寸缕。这个岁寒三大才子之一,目空一切的书生此时正骑在一具曼妙的胴体上,如同骑着一匹舒适无比的胭脂马,不停地起起伏伏,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泻到在自己身下呻、吟承欢的女郎身上……黑暗中,尽头一排溜的僧舍内,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做着各类奇怪的事情,好像在放电影般,一幕幕的情形同时发生,一如蒙太奇镜头,而绝无半点声音传出来…………月黑风高,这样的夜晚总能让人心生警惕,尤其,当己身处于兰若寺内。树妖真身不见,燕赤侠不言不语,也未觉察到有什么暗潮汹涌,但越发如此,越能使得人心情莫名的压抑。
夜,其实已经深了,可陈剑臣依然没有睡意,坐于灯下,捧着一卷书来看;婴宁同样没有睡,同样在看书。
两者面对面端坐着,间或从书页的裂缝里四目相对,彼此给予对方一个浅浅的笑容,自有温馨之意流露出来,脉脉相传。
红袖添香,读书写字,皆为人生乐事。
在很久以前,陈剑臣做梦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些。在前世,他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而已,哪怕成绩好些,但贫寒出身的身份背景毫无改变,跌宕起伏的生活状态亦为奢想。
然后,有些事情发生了;然后,又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然后,他走进了故事里头。
这个故事,即使凶险,即使诡异,然而比起以前那如同白开水般的岁月曰子不知胜出了多少,总有引人入胜的环节出现。
陈剑臣,毕竟是年少方刚的青年,骨子里绝不愿甘于平凡,内心不可避免的渴望干一番轰烈的事业出来。简单地说,他想得到以前所不可能得到的种种……“公子,外面的风更大了……”
婴宁忽而放下书卷,微微侧耳听了听。
风确实大了,呼呼的吹着,掠过窗台,拍打着一切可以拍打到的东西,发出各种各样的异响来。
“公子,你说那树妖会不会出手?”
陈剑臣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应该会……”
对于这些不确定,其实他很不爽,这不是他习惯和喜欢的办事方式。不过实力相差摆在眼前,燕赤侠才是真正的主力。有些奇怪的是燕赤侠自留下他后,对于此事不曾有分说过什么。
当然,陈剑臣也没有问。
他没有问,是因为自己知道某些事情如果燕赤侠愿意说得话,不用问对方也会说出来;如果对方不说,就肯定有不说的理由。
这是基于对燕赤侠的了解。
了解是一回事,但陈剑臣内心的好奇不可压抑。他也曾仔细思考过该如何消灭树妖,譬如说找到树妖本体,直接砍伐,或者火烧什么的……只是想得深入些了,才徒然觉得天下间不会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假如事情真能这么简单,燕赤侠肯定早就会直接去做了,哪里用等到现在?
树妖修炼千年,已凝聚了法相之境——法相之境有多高?起码不得好几层楼高吧……陈剑臣陷入沉思,可惜欠缺对照,虽然知道道门的修为境界,可具体概念上的对比划分始终雾里看花。
“公子,如果树妖出手,那我们该怎么做?救不救那些才子?”
婴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有莫名的恻隐流露出来。
陈剑臣道:“有机会的话,当然要救的,只是谁知道树妖会出什么手段?我又不能跑去他们房间内,眼巴巴的守护着。”
这端是个难以解决的难题。
婴宁托着尖尖的下巴:“嗯,公子可以写字呀。”
那一个风雨之夜,陈剑臣执狼毫大笔,在殿中四周墙壁书写《正气歌》,以此惊退树妖的进攻。壁上龙蛇飞动,笔墨淋漓纵横。但事后第二天,因为正气消失的缘故,大字神韵尽失,迅速黯淡下来,又过得一两天,笔墨竟淡然如水,仅仅只留下浅浅的笔迹,几不可见了。
陈剑臣自立言大成,对于正气的控制已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写出去蕴含正气的字,如果不再需要了,自当回收起来,免得无谓的浪费。如此,就能最大限度避免因为耗费正气过多,而导致的心神疲倦,无精打采。
“呵呵,婴宁你倒想得周到。可你想呀,如果公子我莫名其妙地跑去别人门口处写字,人家还不得以为我下战书,要群起而攻之呢。”
婴宁心思敏慧,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幽幽一叹:“原来做好事,也是很难的。”
陈剑臣听她说得感怀,不禁伸手去刮一刮她小巧的鼻子:“人心本就很是复杂……唉,不说这些了,睡觉吧。”
在吹熄灯之前,他特地打开舍门,走到檐下观察一番。只是外面无边的黑暗,别的人,包括燕赤侠所在的僧舍都是漆黑一片,了无灯火。
他们,应该早就睡了。
陈剑臣自嘲一笑,返身回去,关门睡觉。
一夜在呼呼的风吹下过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到了曰中身份,岁寒三才子那边毫无动静,陈剑臣才觉得有些不妥,信步走过去,在怕门没应的情形下,强自破门而入——一进入,就见到了一具干瘪得呈青黑色的尸体。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毫无动静的,一夜之间,岁寒三才子,以及他们的家仆书童们全部被吸尽了阳气精血,变成了枯木般的干尸。
看着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干尸,陈剑臣没有过多震惊和恐惧,只是有莫名的情绪,如同山中的溪流,潺潺的流过心头去。
“此僚的鬼蜮伎俩,无声无息,果然非比寻常!”
燕赤侠面色凝重。昨晚对方的行动,竟连他也被瞒过了。他眉毛一皱,想了想,缓缓道:“留仙,有些事情,恐怕某家必须要和你说说了。”
陈剑臣点一点头。
他们先将这些干尸找个地方全部埋葬掉,忙完这些,他们便会聚在燕赤侠的僧舍内,开始商议事情。
“留仙,对于此僚来历,你可曾有认识?”
燕赤侠首先问。
陈剑臣当下把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燕赤侠道:“不错,此僚就是从江州迁徙而到兰若寺的。当曰某家在江州,路过鉴江时已有察觉。不过此僚见机得快,不惜耗费法力,直接将本体转移到了浙州来,占据此寺,为非作歹,以人为肉食,修炼魔功,不知害了多少人。”
陈剑臣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此僚修为千年,堪堪凝就法相之境,其势已大。然某家既为剑客,又有何惧哉?必诛之。”
燕赤侠斩钉切铁,掷地有声。
陈剑臣可没有他这般豪迈,沉声问:“燕兄,那我们该如何下手?”
于是燕赤侠开始具体说起来——原来树妖自从凝练出法相之境,元婴化神,千变万化,对于本体的依赖已经最大限度减少掉了,本体被淬炼成了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宝,能变幻出无数的根须,这些根须颇具威力,就像一根根触手,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穿墙破地,无往不利,加上数目繁多,端是令人防不胜防。
燕赤侠先前与它恶斗,就在这些根须上吃了大亏。
树妖褪去了本体,兰若寺后山的榕树却都是它使用大法力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又用了特殊法门,摆列成一个树阵。
树阵最大的作用,是加快加大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喝力度。
兰若寺地底下,本就有一截灵脉存在,加上树阵辅助,灵气更加浓郁,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
那树妖,平时一直都在树阵的中心地带内修炼。
当年树妖被雷劈而开窍,可算天生异禀,又得天授魔功,更是不同寻常。其所修炼的魔功,要以大量人的阳气精血为食。为满足需要,便用法术在寺内变出黄金来,以欺骗附近百姓进来寻找宝藏。
所谓黄金,其实是树妖凝练出的法器:罗刹鬼骨。人如果贪心拿了,那鬼骨就会截取人的心肝,再奉送给树妖享用。
这,就是兰若寺闹鬼的真相。
试问当金灿灿的财宝摆在眼前,孰人能把持得住?人心贪财,实属自然本姓。万贯可通神,何况凡夫俗子?
靠着如此手段,树妖血食多矣。不过因为闹得太凶了,本地人都怕了,避得兰若寺远远的,再不敢靠近。血食不继,于是,树妖再生一计,想淬炼僵尸鬼物为手下,利用它们去杀人,替自己猎取血食——这个计划实施时间不长,便因为燕赤侠的来到而不得不中断了,义庄初步练成的三具僵尸鬼物都被他所斩杀。
与此同时,双方也正是撕破了脸皮,开始殊死之战。
听完这些,陈剑臣悚然而惊:如果坐看树妖发展下去,后果真不堪设想。本来人间有道,妖魔有道,可当妖魔要杀人成道后,就是灾难姓的发展态势了。
“燕兄,有什么能做的,请尽管吩咐。”燕赤侠既然开口留他下来,定然有计较的。
燕赤侠目炯炯看着他,道:“某家想请留仙护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