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肉碎块如同暴雨般喷射出去,将小半条走廊染成一片鲜红。
点爆了真言宗和尚的服务生缓缓回头,那身形样貌就在一回之间化为雍博文的模样。
那四个妖女吓得哇哇大叫,把脑袋自腔子里扯出,张着血盆大口飞咬过来。
这东西是日本本土相当著名的妖物,那脑袋下面挂着的一堆下水也能当武器伤人,人头没飞过来,一大堆臭哄哄的肠子好像怪兽的触须般先伸了过来。
雍博文也不打话,掏出一把符劈手掷出,定妖驱邪灭恶,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扬扬洒洒飞进电梯,噼啪咣轰的就在里面炸了起来,待到消停下来,四个妖女被灭成了一大堆黑灰。
这一连串的音响效果太过惊人,距离电梯间不远的一个房间门猛得拉开,一个精赤着上身只光头和尚自其中走了出来,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还带着湿漉漉的水迹,想是正在洗澡,却听到外间这么乱响,便出来瞧瞧怎么回事儿。
这一出来,正好就看到雍博文一把符纸干掉四个妖女这一幕,和尚又惊又怒,大吼着迈大步冲过来。随着他的吼声,走廊两侧的房间门次弟拉开,一个又一个真言宗和尚不停冲出,很快就将整个走廊挤得满满腾腾。
看到这情形,白痴也能明白眼前情形了。
这个日本法师协会在京都最抢眼的地方,已经被真言宗攻取,和尚们便借了这设施先进的酒店休整,只是那野比康夫单从出身上而言,那与真言宗是绝对誓不两立的,怎么会在真言宗攻取酒店后仍旧完好无损的留下来?若不是看到野比康夫,雍博文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进来自陷险地。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看着满满一走廊杀气腾腾的光头和尚,雍博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电梯。
那电梯的灯都熄了,却是到达十五楼的同时,就停止了运营。
而楼梯却在走廊左右尽头。
无论往左,还是往右,中间都隔着好多光头和尚。
雍博文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将那个炸碎的真言宗和尚的竹杖用脚挑起,握在手中,耳边响起的,却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说的两段话。
“破魔八剑是天底下最刚强的剑招,入的是佛家金刚大无畏之意,讲究出剑无回,一往无前,有进无退,是进攻的最强招数……你的符箓之术诡异莫测,杀机森然,与破魔剑的至刚至阳,平和正大截然相反,却也有互补的地方,要是能相互配合使用,必定能威力大增。”
“老话说得好,生平不惹事,却也不能怕事。事到临头缩回去,谁能瞧得起你?我又为什么帮你谋划了这么一身本事和一个了不得的保镖。我跟你说,谁要是欺上门,尽管给他打还回去也就是了!术法界从来都是拳头为大,欺软怕硬,那些家伙想找你麻烦,那就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痛,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惹你……你一承我太平道天下无双的符杀之术,二传青龙惠果至刚至阳的破魔八剑,三化九洞十三岛十三邪道大豪的独门绝学,这天底下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斗上一斗,有事别光想着转身就溜,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得放开手脚才能打出一片天地!”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能拼了。
放开手脚斗上一斗,就从这里开始吧!
雍博文手持竹杖,面对气势汹汹的光头和尚,缓慢而坚定地踏上一步。
这一步,便好似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登时将紧张到令人喘不过气情势引爆。
光头和尚们,怒吼,猛冲。
巨大的轰鸣炸响自空中鸣动时,野比康夫正站在酒店门前拦着一对想要入住酒店的法国游客。这大抵是一对夫妻或是情侣,穿着情侣套装,背上各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是那种很典型的西方背包客。他们的脸上都有些疲惫,显然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急不可耐地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需要多豪华的房间,只要有一张松柔的大床,能够痛快地洗个澡,也就足够了,当然在清洁之后,他们或许还可以在休息之前温存一下,背包旅行本就是很浪漫的事情,而浪漫这种东西刺激起来的都是**。
不过,眼前这个日本男人却拦住了他们向温柔乡前进的道路,说什么酒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间了。该死,他在骗傻子吗?就这酒店里冷冷清清的气氛,哪有半点客满的样子,再说了,就算是客满,也应该是他们在大堂前台问询的事情,这个男人突然挡在门口,连门都不让他们进,这算哪门子事情?
法国男人很不高兴地表示自己两人已经很累了,只需一间很小的房间能够休息一下就可以,还表示自己想进去问问前台,而不是在酒店门前就像个叫花子一样被打走。语气已经相当不友好。野比康夫见两个法国人态度很坚决,便让开了路。他并不是特意站在门前拦挡想在这里投宿的普通人,而只是刚好出门碰上两人,便顺嘴说了一遍,既然两人一定要去前台再碰一回钉子,他也没有意见。如果万一看到或是听到什么不应该是他们这种普通人看到的事情的话,直接把两个人一起解决掉好了。虽然雍博文被送到十五楼去解决,可法师们打起架来动静可大可小,动静小的时候可能连隔壁都听不到声音就解决了,要是动静大起来,那就有可能惊天动地了。
就在野比康夫刚刚让开一步,那两个法国人正要往门里进的时候,他终于确定这次的事情肯定不是无声无息间就能解决的了。
酒店门前的几个人,包括附近街上的行人,全都惊愕地抬头,望向空中出巨响的地方。
一道巨大的豁口出现在十五楼的外墙上,缕缕黑烟正豁口中不停冒出。
那里原本是十几扇整洁窗子所在的位置,只不过现在窗子连同墙壁一同变成碎块飞上了半天,正在不停下落,破碎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仿佛是下了一场太阳雨。
往下掉的不止是这些杂物,还有好多张牙舞爪惨叫不已的和尚,或是光着身子,或是衣衫破烂,一边往下掉,一边不停喷血,被打得很惨的样子。
野比康夫脸色大变,返身就往酒店里跑。
那两个法国人被吓得目瞪口呆,直到那空中的杂物与和尚开始依次坠地,其中一个和尚落到只有距离他们不足十几米的地方,摔得四分五裂,鲜血溅到了他们的鞋上身上脸上,才如梦方醒般出尖叫,相互掺扶着往远离酒店的方向逃去。
这一声惊动了整个酒店。
原本因为生意冷清而显得懒懒散散的酒店员工纷纷如同豹子般跳起来,往往楼梯口和电梯方向集中。
野比康夫一气跑到前台,抓起电话,播通保全中心,大声问:“十五楼怎么回事儿?”
电话那边传来惊慌的声音,“那个雍博文,已经打过半条走廊,刚才他挥着竹杖横劈了一计,结果把墙壁都打穿了……”
野比康夫恼怒地道:“现在情况怎么样?雍博文人呢?”
“还在打,十四楼和十六楼的大师们已经赶过去了,天啊……”
话筒里的惊呼声未止,就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整个酒店都随之震动了一下,酒店外面很快就有更多的杂物与和尚坠下来。
“大师们顶不住了,他们在往后撤,雍博文有追着他们打,已经进入十四楼!”
保全中心的保全已经被惊到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们只是些真言宗的最外围弟子,虽然也会些小法术,但比起真正的法师来还是差得远,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高级别的法师间战斗,在惊叹于双方非人般的破坏力的同时,难免会产生因之而来的恐惧情绪。
“该死!”野比康夫摔上电话,心中有些后悔。当时雍博文明明没有起疑,或许他应该先稳住他,等待总山本的高手赶到后再动手。那个家伙虽然一直没什么出彩的表现,可毕竟是正牌的大天师啊。野比康夫的级别不够参加那一场晚宴,要是他有机会见识到雍博文单挑日本法师协会的年轻精英,就不会如此草率的做出安排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野比康夫只恼悔不到一分钟,就开始琢磨对策。
从刚刚生的战况来看,楼上那些真言宗和尚未必就能挡住雍博文。毕竟只是些外门弟子,跟总山本的正牌高手还是没法比,挡不住一个国际级高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野比康夫已经把这位雍大天师上升到国际级术法高手的高度了。
他很快就想起一件事情来,招呼几个正匆匆跑向电梯准备上楼参战的服务生。
这些服务生都是真言宗的外围弟子,攻下酒店后,统一伪装成服务生,一方面是为在这里休息的真言宗和尚打掩护,另一方面是做成这里一切安全的假像,吸引那些落单的法师前来自投罗网。以这些外围弟子的战斗力,即使上去了也根本没有参加那种程度战斗的能力。
不过,现在已经是科技时代了,科学的技术完全可以弥补个人实力的差距。
野比康夫领着七个服务生乘着货运电梯下到酒店的地下储藏室。
那里有正合他们用的东西,来自中国的术法武器,尤其是在此次战斗中大出风头的破法手雷,更有上千枚之多。
这些都是日本法师协会囤积在这里作为战备物资的。只不过留守酒店的法师们在真言宗的进攻下崩败的太快,几乎全军覆灭,连能逃出去的人都少得可怜,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把这些战备物资带走了,结果全数落到了真言宗手里。
只不过真言宗的和尚们自诩为法术正宗,斥这些术法武器为邪门歪道,扔在这里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使用,甚至打算在战争结束后,统一把这些价格高昂的武器销毁。
现在,野比康夫要让他们派上用场了。
“让你这个中国的大天师也尝尝你们中国自己制造的术法武器的滋味吧!这就叫自食恶果,自作自受!”中国话流利异常的野比康夫很喜欢在说话的时候加上两句成语,而且大多数时候用的都很正确。
带着七个服务生全副武装一遍后,八个人肩扛机枪,满身子弹带,腰间挂满了手雷,俨然就是一个准备出去打劫银行的小型匪帮。有了这些强力武器,八人信心大增,迈着自信地步伐,排着队走出地下室,一路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野比康夫带队回到大堂,重新播通保全中心,劈头就问:“雍博文现在到了几楼!”
“已经到八楼了,简直就像在赶鸡一样。”
保全中心看着监控摄像画面的保安说话的语气已经从颠三倒四的狂乱向着有些敬畏甚至崇拜的方向展。
“一个人啊,他就一个人,拿着根竹杖,不停地在打,还往外扔了好多符纸,那应该是符纸吧,刚开始的时候,大师们还能顶得住,现在就是不停地在退,不,是在逃跑,几乎没有人敢回头跟他对手了。啊,有几个从四楼上去的大师拦住了逃跑的其他大师,他们在说话!他们冲上去了,啊,他们被打倒了,真惨啊!领头那位大师我认得,是福冈县松岩寺的主持大师,听说在总山本还进修过好几年,整个人都被一杖子给打扁了,贴在墙上一直掉不下来……”
伴着保安电话里近乎呐喊的述说而不停响起的,是一声接一声的轰轰巨响,仿佛是什么无匹怪兽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前进,每前进一步都会将拦在它前方的渺小存在统统踩扁。
“跟我上!”
野比康夫扔下电话,挥手大喊,带着那七个全副武装的服务生冲进电梯,登上八楼。
电梯门打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有烧焦的味道,有火焰的味道,有鲜血的味道,甚至还有屎尿的味道,混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冲进鼻子里,便直接把刺激传到了喉咙传到了胃,引起一阵阵不舒服的干呕。
惊慌失措的呼喊惊叫隐隐传来,其间夹杂着或大或小的的爆裂声,震得整个楼层都在不停地嗡嗡回响。
野比康夫紧张得浑身微微抖,运了运气才大喊一声,冲出电梯,步入八楼走廊,然后声音嘎然而止。后面的几个服务生惊疑不定,相互壮着胆,战战兢兢地蹭了出去,第一眼就看到呆若木鸡地野比康夫,第二眼才看清走廊里的情形,然后就同样呆住了。
走廊里没有雍博文,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已经下到下一层去了。
现在,长长的走廊里只有和尚,缺胳膊断腿的和尚,满身鲜血的和尚,肉饼一样的和尚,四分五裂的和尚,横七竖八地从走廊一头铺到另一头,侧面的墙壁如同其他几层一样裂开了巨大的豁口,夏日午后躁热的风正不停灌进来,却吹不走那刺鼻的恶心味道,也吹不走满耳的惨叫呻吟。
野比康夫觉得嘴里干得苦,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喉结,终于鼓起勇气吼道:“去六楼!”转向奔进电梯,几个服务生连忙挪着软的双脚跟上。
电梯下到六楼,再度打开,那爆响声和呼喊惨叫声突然就大了起来。
还可以看到一群群和尚惊慌失措地向着同一个方向逃窜。
追上了!
野比康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得一个箭步冲出电梯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腰间挂着的破法手雷扔出七八颗,随后端起怀里的机枪,对着前方猛烈射击!
震耳欲聋的密集射击声一时间充满了整个走廊。
随之而响起的,是更加密集的惨叫声。
正在逃跑的和尚们全都停下脚步,满脸惊疑地看着不停射击的野比康夫。
“八格亚鲁,你在干什么!”
一个最近的和尚猛扑上去,一拳把野比康夫打倒,夺下他手中的机枪扔到地上。
野比康夫猛得睁开眼睛瞪着那和尚,怒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对付雍博文!”
“你倒底在对付谁!”那个和尚火气更大,狠狠一脚踢在野比康夫的肚子上,把他踢得如同虾米一样躬起身子,呻吟着勉强往往走廊前方看去,当时被吓得连痛都忘记了。
走廊前方没有雍博文,却躺了一堆满身弹孔的和尚,一个个出气多进气少,大抵是活不成了。说来也是这些和尚倒霉,做为真言宗弟子,他们都有护身印法,若是普通子弹,就算是事起突然,也能抵上几颗,然后从容躲闪,可野比康夫这一下来得太狠,先是拿破法手雷炸破了他们的护身印法,然后端着机枪狂射以符纹法术加持的子弹,当场就把前面的十几个和尚给打成了筛子,平均每人都中了至少十颗往上的子弹。
这可真是个悲剧,谁让野比康夫跳出来的时候,因为过于紧张恐惧,而始终闭着眼睛呢?
“你这个王八蛋!”和尚们群情激愤,什么佛法戒律都忘到脑后,怒气冲冲上来,就要乱拳打死野比康夫。对付雍博文一拥而上不好使,可对付野比康夫那就足够用了。
野比康夫心中惨叫一声,勉强护住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痛苦打击。
但随着一声炸响,众和尚们纷纷惊呼着继续逃窜,顾不上理会野比康夫。
野比康夫茫然抬头,却见走廊的那一头,手持竹杖满身血腥的雍博文正自楼梯口转出。
敢情,他下来的早了,雍博文才刚刚来到六楼。
若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生如此闹剧般的误伤事件了。
野比康夫又恼又恨,奋力跳起,抓起腰间的破法手雷,一颗接一颗地向着雍博文掷了过去,随后弯腰就去捡地上的机枪。
雍博文看着迎面飞来的破法手雷,心中感觉颇为怪异,从来都是他用这破法手雷炸人,还是头一次有人在正式对战中用这破法手雷对付他呢。在阴森一夏庄里和鱼纯冰互炸那次自然不能算是对战。他闪身上前,挥动竹杖,一个不漏地将破法手雷挑了回去。当野比康夫捡到机枪,刚直起身子,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几个掷出去的破法手雷正迎面飞回来,未等反应过来,已经一个接一个地在身边爆开,异样的蓝光如同泼出来的水,在十几米范围内的走廊里弥散开来。就在这蓝光之中,雍博文闪电般冲到野比康夫身旁,一竹杖就把他刚捡起来的机枪给打成两截,再顺手一刺,直捅进他的右肩窝,余势不止,杖头直刺入墙壁,恰将野比康夫钉在了墙上。
跟在野比康夫身后的那几个服务生刚刚才从电梯间里挪出来,正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一声喊,掉头就跑,噌噌地跳进电梯里,关上电梯门,倏倏地向下方降去。